甘州城的夏日,风里带着沙枣花的甜香。萧承煦站在王府后院的演武场边,看着启晏握着他亲手削的小木剑,一招一式练得认真。小家伙如今已长高了不少,眉目间愈发像他,连那股子执拗劲儿都如出一辙。
“手腕再压低些。”萧承煦走过去,手掌轻轻托了托儿子的腕子,“剑不是这么使的。”
启晏抿着嘴,小脸绷得紧紧的,照着他的话调整姿势,又挥了两下,木剑破空,发出“咻”的轻响。
“父王,是这样吗?”
萧承煦唇角微扬,揉了揉他的脑袋:“嗯,有长进。”
启晏得了夸奖,眼睛一亮,又埋头练了起来。
不远处,念卿坐在廊下,膝上摊着一本账簿,正低头核对着什么。她性子安静,不似启晏那般跳脱,反倒像极了苏玉盈,做事细致,有条不紊。萧承煦偶尔会想,再过两年,这偌大的王府内务,怕是真能放心交到她手里了。
至于月儿……
他转头,看向院角那棵老槐树下。小丫头正踮着脚,努力去够垂下来的槐花枝子,奈何个子不够,蹦跶了两下,还是没够着,急得直跺脚。
“月儿。”萧承煦唤她。
小丫头闻声回头,见是父亲,立刻咧开嘴笑,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父王!花花!要花花!”
萧承煦弯腰,单手将她捞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轻松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槐花,递到她手里。
“拿稳了,别掉了。”
月儿欢喜地接过,小手攥着花枝,凑到鼻尖嗅了嗅,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香!”
萧承煦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不可思议。
“王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玉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又惯着她。”
他回头,见她手里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正朝这边走来。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眉眼温润,连唇角那抹浅浅的笑都显得格外鲜活。
“天热,喝点解暑的。”她将碗递给他。
萧承煦接过,仰头喝了一口,酸甜沁凉,一路滑进胃里,驱散了夏日的燥意。他低头看她,忽然伸手,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额角的薄汗:“你也是,别总忙这些。”
苏玉盈笑着摇头:“顺手的事。”
她目光扫过院中——启晏还在挥剑,念卿低头记账,月儿在他怀里玩着花枝——一切都安稳得像是梦境。
一年前的血雨腥风,仿佛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卫王被圈禁,汉王势力被连根拔起,延京的朝堂彻底洗牌。而甘州,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平静。
萧承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早已愈合、却永远无法消失的疤痕。
“玉盈。”他低声唤她。
“嗯?”
他看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
“多谢。”
多谢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多谢你守着这个家,等我回来。
多谢你……让我还能看到这样的日子。
苏玉盈怔了怔,随即莞尔,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傻子。”
阳光正好,风过槐花,簌簌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