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与旭凤下凡历劫,润玉心中只希望事情不要出了偏差。
若安照他的安排发展,他只要安心等着几十日他们回来后,便可退婚!有叔父的红线在,到那时他二人情深义重,他再推波助澜一番,绝对能成功!
退婚之后,他便可以与三七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
璇玑宫
三七坐在润玉旁边,拉着润玉胳膊:“润玉,今日红红给锦觅绑红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阻止啊?不是说此次锦觅历劫没有牵姻缘吗?”
润玉柔声解释道:“他们二人有些情谊,叔父估计也是想帮他们吧!我们若是说了,叔父不听,不是平白惹叔父厌烦吗?说不得这是锦觅和旭凤自己的意思呢!旭凤跳下去前,也不是说让叔父将他和锦觅的红线绑在一起吗!”
三七想了想,好像也确实这样,“你说的对!”
三七又道:“润玉,我已经出来了许多时日了,我想回忘川了,现在旭凤和锦觅下凡,没有锦觅在,这婚估计也不好退,只能等锦觅回来了!”
润玉有些不舍:“你要回忘川了吗?可我舍不得你!”
三七拉着润玉的胳膊摆了几下:“我也舍不得你呀!可是没办法,我也没想到此次来天界来了这么多天!忘川只留夙愿一个,他定要生气了,我是一个孟婆,总要回去工作的嘛!”
润玉柔声妥协道:“那好吧!我送你回孟婆庄!”
三七眼神发亮问道:“你要送我回去呀?”
润玉点头,柔声道:“正好最近我教会了邝露布星,也不需要我每日都去了!”
三七欢喜道:“好呀!正好你来我们的孟婆庄住几天!”
润玉故意疑惑道:“我们?”
三七害羞低下了头,“就是你和我还有夙愿呀!我们的孟婆庄!”
润玉笑出了声,“好,我去我们的孟婆庄住几日!”话语中咬重了我们二字!
此后,润玉便在孟婆庄和璇玑宫每隔两三日便来回一次。当然他可不敢一直呆在孟婆庄,毕竟天后眼线众多!他虽每次都是极小心的躲着!但也怕万一!
…………
天上十八日后。
凡间锦觅和旭凤都已经成年。此刻,润玉刚从孟婆庄离开,想要先去凡间一趟,再回天界!
润玉应三七的要求去凡间看望锦觅,却刚好救下要被灭灵箭伤害的锦觅,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了彦佑。
彦佑已经将那魔人打跑,润玉追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彦佑,一问之下才知那箭是灭灵箭!
润玉赶忙回了天界查看,走到南天门时,邝露在此等候:“殿下,你回来了?”
润玉点头,以作回答。
天兵天将忙行礼道:“大殿下!”
润玉颔首示意。
他并不急着回宫,而是带着邝露径直去了省经阁,吩咐道:“你帮我查查灭灵箭!”
邝露道:“是,殿下。”
润玉自己也开始翻找起来。
润玉突然碰倒了一幅画,他拾起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位妙龄女子,在波浪翻滚的湖面之中,踏浪捉鱼,一派天真浪漫的样子。
润玉见到这画上还提了两句诗:“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润玉看见了画上题有印章,“北辰君?这不是父帝早已经弃之不用的别号吗?”
润玉有些失神,他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幅画,画上女子赫然带着一串灵火珠手串。
润玉心里更加疑惑。
邝露却拿着一本竹简过来,笑着道:“殿下,找到了。”
润玉立刻将那幅画收好。
走出省经阁,润玉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邝露问道:“殿下,殿下,请问是回璇玑宫吗?”
润玉回道:“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邝露点头:“属下告退!”
是夜。润玉又下了凡间,他还是想要调查一番,旭凤和锦觅在凡间历劫,他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事,这样,之后回天界退婚,才能顺利!
他去了旭凤在的地方,突然发觉周围有些气息不对。果然,只见到彦佑居然隐身进来。
他立刻隐去气息,想知道彦佑到底意欲何为。
只见彦佑一脸为难,却还是把手中的箭悬在了房梁之上。
润玉跟着彦佑出了门。“彦佑。”
彦佑顿住脚步:“大殿。”
润玉睨着他:“我有话要问你。”
彦佑道:“这么巧?我也有事要找你。我们能在此处相遇,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
润玉冷声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抢灭灵箭?还有,虽然鼠仙已经承认,当初是他用灵火珠伤了旭凤,撇清了与你的关系。但恐怕,他只是在为你遮掩些什么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彦佑有些无奈的笑道:“大殿,这问题能不能一个接一个的问啊?这么多问题问的我头都大了。大殿若想知道这所有的答案,就请跟我去个地方。”
润玉沉默,彦佑道:“怎么?还怕我诓你不成?你既然能够想到我与灵火珠有关,就该知道我不会害你。”
润玉还是跟着彦佑一起来到湖边,彦佑道:“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洞庭湖下。”
润玉看着眼前的湖突然有些心慌害怕。
彦佑问道:“怎么?对于这里,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润玉反问:“我应该记得这里吗?”
彦佑道:“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熟悉吗?”
润玉又盯着湖看了一眼,回道:“确实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只是,为何我会害怕?
彦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好揭开谜底的准备。”
润玉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一靠近此处,心里就如此慌乱。
彦佑看着他道:“没事,你若不想下去,我也不会勉强。但是此事也不宜再拖下去。若是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入这湖底。所有的答案自然就会揭晓了。”
润玉深吸一口气,准备鼓起勇气,靠近水边,可是心却莫名的抽痛起来。
他忙转身大步离开,彦佑有些失落的看着水面。
…………
是夜,润玉一脸怅然的回到璇玑宫。自他从洞庭湖回来,便隐约的想起了一些儿时模糊的旧事,不甚清晰,但,却异常苦痛。
落星潭,琪树下,润玉与邝露站着潭边,润玉沉声问邝露:“邝露,你还记得你儿时的事吗?”
邝露道:“当然记得。”
润玉继续问:“让你难过的事也记得吗?”
邝露回答:“没什么难过的事啊。就算当时觉得难过,现在想一想,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邝露继续道:“做神仙嘛,逍遥快活最重要了!”
润玉低沉道:“若真能如你这般,倒也好!”
邝露见他面色黯然,忙问:“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润玉反问道:“谁能无烦恼呢。”
邝露劝解道:“岁月便是如同烦恼组成的念珠。乐观的人呢,不过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今日虽有挫折,却能坦然面对,才能遇见明日豁达吧。”
润玉深吸一口气:“邝露,你可愿随我,一同去洞庭湖走一趟?”
邝露问道:“洞庭湖?”
润玉:“嗯!”
邝露立刻道:“殿下无论去哪里,邝露都愿誓死相随。”
…………
二人一同来到洞庭湖。
邝露笑着叹道:“好美的地方啊,殿下为何会想到来此处?”
润玉并不回答,而是道:“走吧。”
二人一同进入水底。
润玉只觉得此处熟悉不已,那种心痛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可是,这一次,他不愿意退怯,该面对的,他不能永远逃避。
进去的一路上,他想起了儿时,在水底,被一帮水族孩子欺负。说他不是红鲤鱼,说他是个怪物。
一个美貌女子无视他撕心裂肺的哀求,哭着将他的犄角割下来!
脑海里女子手持利刃,利刃干脆的落下,痛得人心颤。润玉痛不欲生的闭上了眼。
记忆深处那个受了重伤的自己被女子包扎好,然后慈爱的摸着他的脸说:“鲤儿,鲤儿,去找他们玩儿吧。告诉他们,你本来就是一条红鲤鱼,去啊,去啊。”
润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彦佑便出来迎接他们。
大门缓缓而启,彦佑走了出来:“大殿,总算等到你了!”’
润玉看向彦佑说道:“今日我来找你之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彦佑答道:“这个自然!”
润玉又对着邝露道:“邝露,你就在这儿等吧。”
邝露拱手:“是!‘’
不用彦佑领路,润玉熟门熟路的进去。
行到最里,有红衣女子隔着纱帘弹奏,身侧还有个白衣小童在聆听。
彦佑想要进去禀报,润玉拦住了他,然后,才点头示意。
彦佑便大步走过去,禀告道:“干娘,夜神殿下求见。”
女子的琴声一顿,颇有些慌乱之感。
润玉掀开了纱帘,直接进来,“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润玉径直走到她身后,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女子赶忙站起来,有些慌张的说道:“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
“行于所当行,仙上受的起。”润玉站起来身:“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簌离声音颤抖:“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
润玉将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近日偶得一副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
白衣小童在一旁看了一眼,便认出画中人:“咦,是娘亲啊。”
润玉看了看彦佑,说道:“可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
彦佑知情识趣的将小泥鳅带走。
簌离依然不肯直面看着润玉:“妾身不识丹青,要让上神失望了。”
“无妨!”润玉将画卷置于桌上,“那就让我来为仙上解读此画。”
他淡然的说道:“画中女子手腕上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存两件。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画中女子也有一件,可见,这画中女子与天帝,渊源颇深。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这一联藏尾诗,海誓山盟,大有深情。落款处的北辰君印章,是天帝陛下早年间的别号,对极为亲密之人才如此自称,知之者甚少。何人能得天帝亲绘肖像,又以别号赋诗?况鼠仙受审时,曾多次提及簌离名讳,天帝天后神色很是反常。天后善妒,这位簌离仙子与天帝究竟是何等关系?想必不言自明了吧。”
簌离还是沉默不言,躲着润玉。
润玉踱了两步,又道:“小神自幼便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了无痕迹。”
他转过身,直视簌离:“看来,这位簌离仙子,是我幼冲之年,渊源极深的一位故人。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却了。”
这时候,洞簌离转过身来,说道:“上神多思多虑,浮想联翩的能力,真叫人叹为观止。”
润玉追问道:“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修的却是水系法术。如此推断,我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这画上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诗中所提到的鲛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他掀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那串自幼佩戴的蓝色玉串。
簌离失神的回答:“簌离早就已经死了。上神为何,非要跟个死人纠缠不休?”
润玉将衣袖放下,将手背在身后:“当日鼠仙赴死,看似蓄谋良久,要为死去的簌离仙子复仇,表面上也离间了帝后,重挫了鸟族。但在小神看来,这布局缺了些章法和远见。”
润玉顿了顿,又继续道:“实则并未撼动鸟族的根基,更像是天后发难时,牺牲鼠仙的金蝉脱壳之举。追根溯源,唯一解释便是,簌离没死。非但没死,还身居幕后,暗中蓄力,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不断的向天后宣战。”
簌离面上浮起一抹笑意,她说道:“素闻夜神智计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仅凭区区一幅画,就可以抽丝剥茧,诸多推断。”
润玉问道:“那不知,小神所言是否属实?”
簌离回答道:“推断终究是推断,夜神天潢贵胄,自有天帝天后……”
话还没说完,已然被润玉打断:“天后非我生母!只因我是天帝长子,她才想方设法,要将我牢牢控制在掌中。这万年来,在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自己的生母。”
簌离收回想要伸出去的手,悲戚的说道:“上神请回吧。自从当年笠泽的一场大火,你的母亲便已经不在了。”
润玉心酸的拿起桌上的画卷,看着画中人说道:“我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因为当年迫于情势,才骨肉生离。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却如此退避三舍,视我如同陌路。”
他将画收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说道:“不知究竟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母亲太过无情。”
簌离眼中含了泪,心道,为娘怎会不爱你。只是为娘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她咽下心中思念,冷声开口道:“上神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润玉深吸口气,说道:“如今母亲另有孩儿承欢膝下。润玉无意纠缠,我只想当面问一句,若我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为何要执意生下我?倘若母亲与父帝倾心相恋,又为何要折磨我?抛弃我?”
他掀开衣袖,露出了伤痕:“这是被母亲那串灵火珠所炙!”
簌离看着伤口,泪花更甚,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上那道伤,刚一触到,就激动的忙收回手。
润玉又拉开了衣领,露出了心口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这是当年,母亲剐我鳞片时留下的伤。其他地方的鳞片早已长了出来,唯独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世人都晓,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是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才会让母亲对亲生骨肉下如此毒手。”
簌离掩面而泣,哭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你走!你走!你走!”
润玉转过身,看着簌离,一字一顿道:“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说完,面朝簌离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
簌离哭道:“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你走啊!你走!快走!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
润玉大力的挥开纱帘,走了出去。
“鲤儿!”簌离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润玉顿足,再次大步走了出去。润玉失神的走出门,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刃上,痛心万分。一步一泪,他沉默无言。
这时候,门里又传来簌离撕心裂肺的哭喊:“鲤儿,鲤儿,鲤儿……”
润玉却是仿若未闻,只绝然的向前走去,眼中一滴清泪滑落,飘向身后跟着的邝露!
邝露抬手抚上,只觉这心里伤痛深了几分!
…………
是夜,润玉站在落星潭黯然神伤,邝露陪在旁边!
润玉:“我记得,儿时随母亲居住在太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条长得怪异的鲤鱼,总是被水族其他孩子欺负。父帝是龙,母亲是龙鱼,我又怎么可能变成鲤鱼?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对他们动了手。没想到,那次反抗,竟然让我尝遍了苦果。我的母亲,她亲手剐去了我的犄角和鳞片。”
邝露心中满是痛,泪不受控的掉了下来。
润玉继续道:“当时我身上的衣服都是被我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层未干又染了一层。从出生起,我便被母亲藏在湖底,最为幽深黑暗之处,暗无天日的活着。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邝露一双明眸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轻声道:“是拔龙角,剥龙鳞吗?”
润玉摇了摇头:“是寒冷,失血过后彻骨的寒冷。一点一点的刺入我的肺腑,骨髓,冷到极处,五内俱焚。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我身上最后一丝余温,耗干我心头最后一滴热血。如今想起来,还冷得直打哆嗦。”
邝露不知如何安慰于润玉,只能默默的陪着他!
润玉凄然道:“实在是太难熬了,只到有一日,我听一条老青鱼说,鱼离水必死,那一天,我便毅然决然的跃出水面,可等待我的不是死亡,而是天后……”
润玉眼神一变,突然道,“我想到了,不是母亲遗弃了我,而是我放弃了她,怎么办,今日我还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邝露忙道:“不会的!她既是殿下的母亲,便不会怪殿下的!明日,殿下带些礼物,去向她道歉,她一定不会怪殿下的!”
润玉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