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雪迎枝头,转眼便又到了一年年关之际。
当初那个比怀里的三弦也高不了多少的小奶团子,如今已然长成了清秀的少年郎。
只是这少年郎也不知和谁学得一身做派,整日里端着个大茶缸子,听着小曲儿哼着戏,手里还盘着核桃,除了睡觉几乎俩核桃都不肯离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胡同口哪家老大爷晃晃悠悠出来遛街呢。
周家父母也挺忧愁,别人家孩子十五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他家这倒好,直接越过提前进入养老生活,是不给家里惹事儿,简直比他爸那状态还老成。
这几年唯一干过一件出格的事儿,大概也就是把老周家世代传下来的金珠偷摸找人给镶嵌到他那把宝贝弦子上了。
等他爸发现的时候差点气得吐血,可也只能心痛地看着琴冠上的金珠干瞪眼,然后实在没忍住抄起苕帚追着败家儿子满胡同打。
消气之后无奈地接受现实,默默把周家世代作为聘礼传给长媳的祖传宝物改成了儿子那把三弦,安慰自己这三弦也是一件难得的极品,加上金珠算得上是两件宝物相得益彰,日后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也不丢份,希望列祖列宗别怪罪就好。
但这两年看着自家儿子越发佛系的老大爷作派,周爸开始担心,他家儿子能不能找到媳妇儿都成问题,那把三弦不会根本传不到下一辈儿手上吧,那他才真是无颜面见祖先。
其他胡子义:九良,马上快过年了,今天上完课之后就暂时不用来了,过完年再继续。
周九良抱着他的三弦,手指摩擦着琴身上刻的“洛”字,没什么太大反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他胡子义:不过不用上课不代表可以不练琴,至少两个小时的手法训练,一天也不准拉下。
周九良是,我会每天都认真练习,不会生疏的,师父。
其他胡子义:嗯,你一向勤奋上进,我还是很放心的。
傍晚,周九良背着琴匣回家,到了自个儿屋里就轻手轻脚地把弦子从琴匣里取出来放到他亲手做的架子上,然后又拿干爽的布仔细擦拭,动作熟练而轻柔。
他每天练完琴都会这般做,练琴时容易出汗,琴身、琴弦上不可避免地就会沾上汗液,混杂着空气中的尘埃,很伤弦子。
况且云洛那样娇气,要是他不好好保养,成天让她脏兮兮的,定然会恼他。
每回云洛一生气,他弹出来的音便失了以往的灵动,周九良觉得一定是她的心情会影响到三弦的音质变化,即使云洛对此一直否认。
云洛你师父终于给你放假了啊。
周九良嗯,这样洛洛就不用顾及有其他人,而不能和我说话。
云洛是啊,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幻化人形,不然就能跟你出去玩儿了。
云洛唉……刚刚回来的时候路边有卖糖葫芦的,你也是没事儿走得那么快干嘛,一拐弯我就瞧不见糖葫芦的影儿了,好想尝尝看啊……
听她絮絮说着,周九良想起了自己让人把金珠嵌上三弦的那天。
他那会儿又不知道那颗金珠是什么传家宝,就是觉得特别好看跟他的三弦很是相配,做好后果然如他所想,精致非常。
因为心里欢喜,他那天未戴拨片素手弹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突兀地冒出了一个陌生却十分动听的女声。
那个声音有些好奇又带着些关切,询问他弹了许久难道手指不觉得疼吗?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那声音又喊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发现那声音的来源居然是他怀里那把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三弦。
她说自己是三弦的灵,因为那颗金珠的原因才能开口同他说话。
周九良其实是震惊的,但他性子慢,等他反应过来也做不出什么夸张的举动,瞧着反而像是并没有多惊讶似的。
可能是因为刚接触到外界,那会儿的云洛对什么都觉着新奇,东一句西一句和他不停聊着。
周九良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感叹原来一直陪伴自己的那把三弦内里竟然是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听她软糯地喊着他的名字,心里便热乎乎的熨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