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撞了个满怀

冬日里京城落日极早，太阳掉到建筑以后的时候，细碎的雪屑变成雪花，洋洋洒洒飘了满天。

　　这一会子，大多数练习生的Onetake都已经完成，趁着节目组跟着导师们整理结果，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全闯进漫天的雪雾里。

　　算起来，这是京城2020年的第一场雪，也是谢重衾生命里的第一场雪。风崎在中国最南方，沿着海没有冬天，就是真有雪渣落下来，等着落进眼里，也已化成一滴水。

　　她畏寒，上午录像之后就回宿舍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眼下就是近乎被施秋推着走出了温暖的环境，瞬间就被掉到零度以下的寒冷包围。

　　她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就要打退堂鼓，回过头要跟施秋抗议，一个雪球已经打上她的羽绒服。雪球扔来的方向，施秋双手叉腰，笑得很肆意。

　　谢重衾才不服输。

　　于是等着陆笙走出来的时候，就见那位不苟言笑、煞是严苛的谢老师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秀气的鼻头冻得通红，眼睫上都结了冰碴，却好似浑然不觉，追着施秋绕着楼下栽了梅花的花坛跑了一圈又一圈。

　　俩人又转过一圈来，她终于得了机会高兴地扬起手来打招呼，不想谢重衾抬眼瞥到她，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手中的巨大雪球丢过来，一举击中她的肩头。

　　楼底下彻底闹开了，就连一向腼腆话少的安琉衣结束了Onetake出来，也被一个雪球丢到身上。99个女孩子大多数都到了楼下，好几个阵营立起来，笑笑闹闹打成一片。

　　谢重衾瞄着安琉衣又想丢一个雪球，不想安琉衣追着施秋跑到花坛后面去了，一个雪球正正好好，砸上了靳怡。

　　靳怡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加之强者光环加身，其他姑娘们都不大敢主动招惹，于是她起初并没加入这场混战，只是立在边上跟着遗世独立的池向寒聊几句闲话，不想这一回遭了误伤。

　　其实哪有人会拒绝跟着朋友们来一次不管不顾的打雪仗呢。

　　她当即笑得灿烂，随手又团了一个雪球，朝谢重衾丢了过来。

　　洁白雪地上留下混乱的几串脚印，连带着小姑娘们银铃样的笑声，雪白的羽绒服乌黑的长发，人的一生中也许都不会再有这样美好的画面。

　　那天的雪下了许久，但谢重衾的打雪仗之旅结束得很仓促——“重笙之记得穿秋衣”小队的快乐戛然而止于施秋在冰面上摔了一个屁股墩，疼得嗷呜直闹。

　　其他三个人扶着她去了医务室，好在冬日里衣服穿得厚重，除了手心擦破了皮并无大碍，影响不了后面的练习。

　　但这一切都抵不住她哼唧得厉害，嚷嚷着要吃便利店的关东煮。谢重衾拿她没法子，嘱咐了另外两个人把她送回宿舍去，自己戴好了帽子，重新走入雪里。

　　一道相处了许多天，她早摸清了施秋的喜好。只是天气太冷，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瞧着实在温暖，她终也没抵住诱惑，又多买了几份，到时候也好分给陆笙与安琉衣一些。

　　想到陆笙又要一边把腮帮子塞得满满一边念叨减肥，她不禁弯了弯眼，走出便利店来。

张珑思已在这边守了几个小时，相机被她裹进羽绒服里，只怕她的命根子遭了冻，这会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她立马敞开了嗓门：

张珑思“谢重衾！站在那里等一会！我给你拍两张照片——！”

　　不但有她，另外又新添了好几个姑娘，一道喊着谢重衾的名字。这还都是她的功劳——她专业出身，拍摄技术实在是好，已经发出去的两组图美得心旷神怡，为谢重衾吸引了不少粉丝，其中行动力更强些的，当晚就赶到了现场。

　　面对陪伴她、喜爱她、给她力量的人，谢重衾是极欢喜也极有耐心的。于是她摘下帽子，乖乖立在那里，说笑就笑，说撩头发就是放下手里东西也撩一撩头发，等着几个小粉丝拍够了，她才拿好东西，甩一甩头发上的雪花，走得很匆忙。

　　其实也没有花多长时间，粉丝心疼她，只怕她待久了着了凉，或者手上的关东煮失了温度。哪怕谢重衾其实并不会在意：是她们先等了她几个小时。

　　她的身影转过拐角去便消失在视野里，张珑思满意地看着成片，路灯暖黄之下雪花成片，她的衾衾连发丝都是美的。

她把相机递过去给身边人看：

张珑思“你看见了吗，衾衾有多漂亮！”

范丞丞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很久，不由也弯了眼眸：

范丞丞“嗯，真漂亮。”

　　方才他就站在大门边上的阴影里，悄悄地看她。她很乖，眼睛里的笑像浸了蜜糖，就是霜雪重重，也会因她春暖花开。

　　的确拍得好，灯光也好，角度也好，此刻还没有人知道，等着她钻进旁边的咖啡店里一张一张修过，这会是谢重衾本人，也是《请选择我吧》全体练习生的第一组万转神图。

　　范丞丞此时只在想，上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大约还是她和李摇春的报名收到了回音，她们得到了面试的机会。那时候简直是两个疯丫头，一个接着一个摇着他的袖子诉说喜悦，听得他耳朵要起茧子。可明明那么烦躁，他却不自觉跟着嘴角弯弯，平静无波的幽深眼眸里，少见地携了喜色。

　　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等到如今，他知道，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场雪，也是与新朋友们度过的第一个重要的日子，她一定很开心。

安琉衣“玻璃上是雾的，雾成一片迷离。我走出宿舍，肩头落了新雪，发丝拂进风里，迎面是白的一切跟着年轻女孩的笑声，我就这样在恍然之间，与京城的冬天、与生命里最青春的一天撞了个满怀。”

安琉衣“关东煮很搭这个初雪天气，糟糕的进城生活悄然间变得美好，我想，我慢慢在找到我来到这里的意义了。”

　　安琉衣坐在窗前，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楼下灯光黄澄澄的，照过雪地上几串欢悦的脚印。

　　她合上精致的粉色笔记本，熄灭了床头的小台灯，房间里黑暗一片，她在这之中睡去了。

　　晚安，筑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