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一日我医书刚写完最近的遇到的一个病症,便到了集市开集的日子。
我想着,带他们上集市去添置些新衣服。
一路上月见一直叽叽喳喳说不停,我时不时附和上两句,她好像总是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连带着身边的人都会开怀几分。
只是,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罗勒一眼,他则拘谨的保持着离我三步的距离,脸色严肃。
我想起昨天夜里,运行完一个小周天后,我睁开眼睛。
却突然听到床上的少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口中不停唤着“阿娘……”
我想起惨死的那三十多名劳工,心情沉重,走过去看他,却发现小少年是在梦呓。
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紧紧咬着牙关,双手握拳,浑身都在颤抖。
我叹了口气,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缓缓渡了一丝灵气过去,同时我感觉到了他的悲伤绝望和愤懑,我心头一颤,忙收回了手。
这是我从未感受到过的剧烈情绪波动。
少年眼角流出了泪水,我心中慢慢升腾起了一种名为怜惜的感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床上脆弱的少年,我笨拙的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
我努力了很久,少年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抽噎声平复,我抱着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睛,发现少年虽然双目紧闭眼睑却在轻颤。
看来他已经醒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装睡。
我轻笑一声,从他脑袋下面抽出了手臂,弹了弹他的脑门,“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少年却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的躲开,床本来就不大,这么一躲头就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空响。
我抬手,想拉过他看看有没有撞伤,他扭头躲开。
我的手就那么不尴不尬的伸着,没有落到实处,我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最后只能归结为小孩子闹脾气。
我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对他说:“快些起来吧!今天要带你们去集市的。”
少年沉默的点了点头,身体却没有不动。我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就只好先走出去了。
后来看到他在角落里洗裤子,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了维护小少年的自尊心,我悄悄的移开了视线,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
继有人给月见送旧衣裙之后,又有人给罗勒送了衣裤,所以倒不至于没有裤子穿。
今天集市上人很多,月见看什么都新鲜,每个摊位都忍不住去看看。
我怕被人群挤散,只得紧紧跟着她,时不时的还得回头去看罗勒有没有跟上来,好在罗勒一直都紧紧跟在我后面。
终于,我们在一家少见的成衣店停下,很多人都是买了布料回家自己做衣裳,可是我们三个人明显都不具备这个能力。
只能买现成的了。
老板见了我们,热情的迎了出来,听到我说想买两身成衣,老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说是新进一匹成衣,因为普通人家一般会选择自己缝制衣服,并不会选择价格更高的成衣,所以一直压着买不出去,如果我们要的话,可以给我们便宜些。
我对老板道了谢,月见看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裙,款式简单大方,用料做工都不错。
见她喜欢我就喊老板取了给她去单独的房间里试穿。
“师傅师兄,好看吗?”
月见穿着新衣出来,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墨发雪肤,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嗯,很好看,”我说,罗勒点了点头,我对站在一旁的罗勒说,“你也买一身衣裳吧!我看蓝色的那身就不错。”
“我不用,师傅!”罗勒惊讶了一瞬,摇头拒绝。
“哎呀,先生好眼光!我看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穿上这件衣服一定是仪表堂堂。”
掌柜不由分说地拿了衣裳就往少年怀里塞,拉了他就往里间走去。
“我不要!你放开我!”罗勒顿时炸毛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那行,你快去换了吧!搞不定叫我啊!”那掌柜热情的在少年身后招呼。
月见在一边看着,笑得直不起腰。
我笑着摇摇头,没一会儿罗勒板着脸走了出来,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衣摆。
“呦呵!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正百无聊赖打算盘的掌柜在看到换了新衣出来,一脸别扭的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的确是。”我赞同的点头,“这两身衣服多少钱?”
“公子自己不买一身吗?你看这身青色长衫我看正称公子。”老板还在极力推荐。
“不必了。”我谢绝了他,老板见我真的没有要买的意思,只好说了个数。
我拿出准备好的钱清点过后,递给了老板,然后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迎面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走了过来,他高声吆喝着,“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嘞!”
“劳驾,给我两串!”我拦住卖糖葫芦的,“要带芝麻粒的。”
“好嘞,两串带芝麻粒的糖葫芦!”买糖葫芦的人一边吆喝着,一边拿了两串递给我,“您拿好!”
“多谢!”我递过去四文钱,接过糖葫芦一人给他们一串。
“谢谢师傅,真甜!”月见咬着糖葫芦,拉出长长的亮晶晶的糖丝。
“嗯,甜。”罗勒也咬着糖葫芦说,我想起了那时给他摘的山楂,他那么小口小口珍惜吃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突然,一阵刺痛猝不及防的从脸上传遍全身,我闷哼一声捂住了脸。
“师傅你怎么了?”月见担忧的拉住了我的袖子。
“有人朝我们过来了。”罗勒一脸戒备。
只见不远处,一行穿着天衍宗内门弟子服饰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送我离开天衍宗的那个面容憨厚的少年——貔李。
“忍冬师兄!”他甩开身后的人,朝我跑来,“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激动的想要扑上来,却被罗勒一脸敌意的隔开。
“呃……这位小公子是?”貔李热情的举动被人打断,有些尴尬的看着面色不善的小少年。
“没事,”我安抚性的拍了拍罗勒的肩膀,“这位是天衍宗的内门弟子,貔李。”
罗勒不情愿的退到一边,眼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减少。
“师傅,那他喊你师兄,他就是我师叔是不是?”月见一脸新奇的看着貔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这……”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月见解释,貔李之所以叫我师兄,不过是一种客气的称呼,他并不真的是我的师弟。
“哈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貔李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他打着哈哈,“师兄真是收了个好弟子。”
我对他笑笑,“嗯,月见确实很好,你急急忙忙找我出什么事了?”
“师兄你得马上跟我回天衍宗!”貔李忽然面色一沉,神色极为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