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陌生的旋律在我脑海里响起,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它。
那是个长头发的女子,她嘴角洋溢着幸福温柔的笑。
可是我很清楚,我家里包括姚初荷在内基本上都没有人碰过钢琴,而且那人的脸也是模糊的一片,完全记不起来她是谁。
我记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音乐细胞,所有之前在乔家弹出来的曲子是什么呢?
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老师你还好吗?”乔池回来,将一杯热咖啡递到我眼前。
“谢谢,”我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真的麻烦你了。”
“老师,你好像有心事?”乔池关切地看着我。
“嗯,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我搓了搓脸。
“出什么事了吗?”
我轻轻摇头,“啊,也没什么,就是好像有什么事想不起来了。”
“是吗?”乔池突然伸手拨开我脸上散乱的头发,“别急,会想起来的。”
他微凉的指尖触到我的侧脸,我微微一愣,看着他。
乔池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他收回手说,“不好意思啊!我……”
“没事,谢谢你来了。”
“老师,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谢了。”
“是吗?”我捧着杯子,垂眼浅笑。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医生终于走了出来。
我忙迎上去问,“大夫病人怎么样了?”
一连几个小时的手术,让医生疲惫不已,他回答,“嗯,病人没事了。”
我倏了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她被转到了普通病房,现在还没有苏醒。
乔池陪了我一夜,现在我妈没事了,于是我说,“你先回去吧!公司白天应该还有事需要你处理的。”
乔池一连跟我确认了几遍,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才离开了。
白天乔啸带着阿大阿二过来了,他一身帅气合身的小西装短裤套装,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走在医院走廊别提有多拉风惹眼。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阿大把路上买的吃的递给我。
我道过谢后,匆匆吃了两口。
“不好意思,”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问,“请问这里是吴梦的病房吗?”
我转头看他,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看到他,我突然想起来,这人是我爸。
于是我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叔叔你好,我是姚清和的同学,这次阿姨生病我正好在医院。”
他走进来拉着我的手上下摇动说,“哦,哦,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我也是正好遇上。”
“唉,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外地,连夜赶回来的。”他叹了口气,然后看到乔啸和阿大阿二,愣了一下,“三位是?”
乔啸看着他,伸出手说,“你好,我叫乔啸,这是阿大阿二,我的保镖。”
“保,保镖。好,好厉害啊!”
“嗯,”乔啸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点头,“也就一般厉害而已。”
我看着他们终于忍不住笑了。
既然他来了,我们也就没有理由留下了,于是就离开了。
乔啸知道我守了一夜,就让开车的阿大先把我送回家。
我也确实累了,回家后倒头就睡。
等我睡醒,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洗了个澡,随便吃了点东西,我给陆孙打了个电话,去他家老宅那边开车。
公交车只能到那附近,剩下的路得自己走。
走了没几步,陆孙打电话来问具体到哪里了,他来接我。
我告诉了他我的位置,没一会儿就就见他到了。
车上陆孙跟我说,之前陆容的妈妈一直说要给陆容找个对象。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陆容病得那么严重,只以为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陆容的父母觉得自己把她养大,还供她上完了大学,既然她不想出去上班,那就找个不错的人把她嫁出去。
当时的陆孙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对于陆容的病,一家人都是缄默不言,仿佛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就像陆容自己说的,她的一生很平淡普通,普通到不值一提,可是她细腻的心思和敏感的神经令她对周遭的一切情绪都太过在意。
一些在旁人眼中根本不算的事情,却总能让她感到不舒服,以此变成心理障碍。
总有人说,别人如何如何,怎么就你这样。
我想陆容从小到大听到的这样的话并不会少,而且很可能还是来自于她最亲近的家人。
陆容没有办法去排遣这一切心理的压力,家人不不怎么理解她。
你说他们爱她吗?当然是爱的,可是这些爱也随着陆容把自己越埋越深而逐渐消磨掉了。
于是,剩下给双方的就只有疲惫和厌倦。
她只是一个细腻敏感的孩子,而她的家人也只是普通的父母。
她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却因为自己令这个家陷入阴霾。
她自责内疚,却又无能为力,于是便无限期的厌恶自己。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对错。
陆容她,只是生病了啊!
只是这个病生在了心理,被病人偷偷藏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人,其实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理解陆容无力的挣扎与绝望,也明白那些对这个病根本就不了解的父母亲。
因为有些父母他也就是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们们自己心里也隐藏着暗伤。
有人自私易怒,有人沉默寡言。
问题在于,我们是否能接纳自己,接纳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接纳同样充满缺陷其他人。
陆容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人。
听说从医院出来就直接拉去火化了,灵堂供的只是一只小小不起眼的骨灰盒。
就好像那个安静不起眼的女孩,我依礼上香,一边哀伤,一边却为她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很不对,但是她解脱了,不必再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厌弃中痛苦沉沦。
我离开前,她的母亲给了我一本厚厚的手写笔记本,里面夹着她从照片上单独剪下来的我。
陆容很高兴认识你,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