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16至20摄氏度，大到暴雨。

　　黎言追得很快，但当他跑下二楼时，已经听不到楼下有人奔跑的脚步声了。他从走廊边往下望，眼看着许柠穿着外套下的短袖，冲进低于20摄氏度的暴雨中，摇摇晃晃地往北边跑去。

　　明知传递不到，他还是喊了一声：“许柠！”

　　无人回应。

　　他迅速下楼，紧随着许柠跑进雨里，北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他顺着许柠跑走的方向追寻，持续地喊着许柠的名字，但雨声嘈杂，他的声音迅速被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加快脚步，再一次喊：“许柠！”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声嘶力竭地吼叫过。

　　北边没有教学楼，是校内的树林和实验楼，路径复杂，还有不少分岔。黎言凭直觉选了一条路进去，从头找到尾。他没有找到人，就折返回到起点，换一条路继续寻找。雨太大了，黎言很快就被淋得浑身湿透。因为着急地寻找着，他很少眨眼睛，雨水阻碍着他的视线，让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黎言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但始终没有放弃。最终，他在实验楼的背后找到了许柠。

　　起初他不敢确定那里有人，因为隔着雨幕远远看过去，那个人的轮廓不像是人型，反倒像是一团废弃的物品。黎言走近一些，看到那个人在不停颤动，才确定是许柠。她蹲在墙边，背部紧靠着墙壁，双手抱紧身体，头深深埋在两臂之间，尽可能地缩成一团。

　　她的头顶有建筑上层伸出来的屋檐为他挡雨，虽然仍有雨水飘打到他身上，但好歹没有一直呆在暴雨里，这让黎言松一口气。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离屋檐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住，哑声喊道：“许柠。”

　　找了那么久，喊了那么久，黎言的嗓音已经嘶哑了。

　　许柠的手动了动，没有抬头，也没有放松身体。哪怕身后已经没有空隙了，她还是往后缩了缩，说：“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埋在两手中，闷闷的，听不清晰。

　　黎言清了清嗓子，为了避免突然喑哑，无法把话说清楚，他一字一顿地说：“外面太冷了，我带你去避雨。”

　　许柠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轻微地抬起了头，但还没等黎言看清他的表情，她就用力摇头，说：“别过来。”

　　她牙齿打颤，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你想避雨可以自己去，不用管我。”

　　黎言深吸一口气，放柔声音，说：“你受伤了，不能再淋雨。”

　　许柠还是不肯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说：“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在你看来，我受伤不该是咎由自取吗？你不喜欢我，以前也说过你不可怜我，那还管我去不去死？”

　　她的声调不稳，但因为有一股硬气在支撑，整段话下来都是流畅的。

　　黎言捏紧手，用力到骨节发痛，他靠着手上的这阵痛维持自己的冷静，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

　　许柠乖了太久，他都快忘了许柠还没搬出沈家时，那一身化不开的阴郁气质。现在的她就跟曾经一样，对周边的一切都持敌对、排斥的态度，仿佛一根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