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盼便是十八年,村中不乏有人向她家提亲,但她坚守着与竹马的约定,一一拒绝了。每当看到江上的渡船时,她都以为那是自己的心上人,可一次又一次的期望和失望,不断消磨着她的心神。
终于,等到第十八年的时候,她再也到不了那个渡口了,原来这么多年她思虑过度,日渐消瘦,最后病死在了榻上。”
虞栖看着倒映在水中的那一轮新月,道:“渡口边上月色依旧,只是那江水,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头。”
“令人叹惋的一个故事。”蓝曦臣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湖中。
“有人说那书生考取了功名,当了官,却开始沉迷京城中的风月,忘记了自己与心上人的约定;也有人说他受官后被指婚给皇室的公主,他不肯答应便将他关在京城,不得归乡。阿涣,你以为如何?”
蓝曦臣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结局。”
“其实真相是,这个书生并没有如他所愿金榜题名,却不愿接受这样的自己,不敢也无颜面见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姑娘,最终他留在京城,沦为了一名说书先生。每当明月高悬的时候,他也会思念远在家乡的故人,但那些思念,最终也只能藏在他所说的故事里了。”
虞栖看到蓝曦臣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和迷茫的神色,心下想着,自己当年带着眉山虞氏淡出百家之外,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
半晌,只听见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痛苦地开口:“从前我觉得自己为人行事还算是无错,谨遵叔父教诲,雅正端方,孝义为先。可到头来总觉得并非如此,无论是对大哥……阿瑶,哪怕是对你,我从来没办法做到让事情如我所想的那般……”
“蓝涣,”虞栖出言打断了他,“我不知道这些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我都感激不尽。”
蓝曦臣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罢了,还是不提了吧。”
“那便不提。”虞栖轻声应道,“总之,有些事情的发展本就是无法控制的,我们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但这并不能都算是我们的错。何况这世间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世人为这个故事猜测的结局皆是以书生考得功名为前提,可又有几人知道他原本是并未考上的?”
她回身从船篷里取出了一壶清酒和两个瓷杯,摆到小桌上,自顾自地斟起了酒。
“后来我一直在想,假若那个书生能鼓起勇气回家看看,兴许便不会有人为他忧心劳神致死,这样想来故事的结局是否会好一些?”
蓝曦臣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时期便惊才绝艳的女子,此刻她不再穿着眉山虞氏的校服,一袭天青色的衣裙随风而动,眸中神色温和而又坚毅,好似这些年残魂意识的漂泊,让她如经世事,看透沧桑。
可压在心中的那片阴云,如何能够说散就散。最终他还是苦笑着垂下了眉眼。
“阿歆看得通透,涣自愧不如。”
一杯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虞栖叹了口气,“如今不在云深不知处,不如试试?”
盏中容纳了满杯星月,酒香清冽,他盯着看了半晌,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以往也不是没邀过蓝曦臣饮酒,可他秉承着蓝氏家训,滴酒不沾,如今还真是虞栖第一次看到他喝酒的情形。
她也将自己那一杯送到唇边,喝完后再低头,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揉了揉眉心,撑着额头睡着了。她一愣,随即摇摇头,无声地笑了。
原本想着一醉解千愁,趁着醉话可以吐露出心中的不快,消解些郁结之气。可他倒好,竟是直接睡了。
虞栖抬眼望天,那一弯朔月,已经升至中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