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暗影中的裂痕》的最终篇。
---
暗影中的裂痕(下)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资料室里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鲜血滴落在地面的、令人心悸的轻响。
芽美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飞鸟二世倒在血泊中,苍白的脸上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正逐渐失去焦距,却仍执拗地望着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重复着那两个字:“快……走……”
“不……飞鸟君!”芽美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扑倒在地,不顾一切地用手捂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浸透了她的手套,也灼烧着她的心。
她怎么能走?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坚持住!飞鸟君,求你坚持住!”芽美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慌乱地想要撕下斗篷为他包扎,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工厂的保安和后续赶到的警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芽美浑身一僵。她不能被发现!圣少女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她会陷入绝境,飞鸟二世自残的真相也可能被扭曲,他拼命保护她的努力就会白费。
她看着飞鸟二世,他似乎在用最后一点意识对她微微摇头,眼神里是恳求,也是决绝。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芽美咬着牙,在他耳边留下这句承诺。她迅速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为她付出生命的少年,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受伤的白鸟,踉跄却迅速地消失在通风管道的黑暗中。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飞鸟警视监站在手术室外,如同一尊瞬间苍老了的石像。他接到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世在追捕圣少女的过程中身受重伤,疑似与圣少女发生激烈搏斗所致。
但当医生取出那把凶器,那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果刀时,飞鸟警视监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这把刀,和他当年在厨房地板上捡起的那把,是同一个款式,甚至很可能是同一把……他一直以为早已丢弃了的噩梦。
手术灯熄灭,医生走出来,表情凝重:“伤势很重,失血过多,但幸运的是偏离了要害,生命暂时无虞。不过……”
“不过什么?”飞鸟警视监的声音沙哑。
“患者似乎有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和应激障碍,身体创伤可能会加剧精神问题。他需要最好的外科医生,也需要最顶尖的心理干预。”
飞鸟警视监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将他淹没。他一直以来刻意忽视、试图用严苛训练掩盖的真相,最终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爆发了。
(芽美的抉择)
芽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飞鸟二世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播放。她褪下染血的圣少女服饰,仿佛褪下一层沉重的罪孽。那一夜,她无法合眼。
第二天,学校传来飞鸟二世重伤住院的消息,官方说法是“因公负伤”。只有芽美知道真相。圣良担忧地询问她当晚发生了什么,芽美只是流着泪摇头,巨大的秘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能再让飞鸟二世独自承受这一切了。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第二人格,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而飞鸟二世为了不让这颗炸弹伤害她,宁愿选择自我毁灭。她必须做点什么。
几天后,芽美鼓起勇气,前往医院探望。病房里,飞鸟二世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飞鸟警视监守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也看了一眼进来的芽美。
“飞鸟叔叔,”芽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有些关于那天晚上很重要的事情,想单独跟您谈谈。”
飞鸟警视监审视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读出什么。最终,他点了点头,示意护士暂时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昏迷的飞鸟二世和芽美。但芽美面对的是飞鸟警视监。她省略了圣少女的身份,只是以一个“碰巧在现场附近”的目击者的角度,描述了飞鸟二世状态极其异常,最后那把刀……是她亲眼看到飞鸟二世自己刺向自己的。
“他当时好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芽美声音哽咽,“他不停地喊……喊‘妈妈’……”
“妈妈”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飞鸟警视监坚固的心理防线。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长久以来的隐瞒、恐惧和负罪感,在这一刻决堤。
他断断续续地,向这个看似只是儿子同学的女孩子,说出了那个被尘封了多年的、血腥的真相——七岁那年,因为母亲极端苛责的压力,飞鸟二世人格分裂,失手弑母。而他,作为父亲,选择了掩盖真相,消除儿子的记忆,试图创造一个“完美”的新生。
“我以为……我可以把他训练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压制住那个阴影……”飞鸟警视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可我错了,压力只会让它变得更强大……”
真相大白,芽美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依然感到震撼和心痛。原来飞鸟二世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十字架。
(救赎与新生)
飞鸟二世在昏迷了三天后苏醒。身体的剧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而更清晰的是他失去意识前,选择将刀刺向自己的那个瞬间的决绝——他保护了芽美,没有让那个疯狂的“自己”伤害她。
当他看到守在床边,眼睛红肿却对他露出微笑的芽美,以及旁边仿佛一夜白头、眼神中不再有苛责只有愧疚和关切的父亲时,他明白,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爸爸……芽美……”他虚弱地开口。
“二世,一切都过去了。”飞鸟警视监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对不起,是爸爸错了。我们不再逃避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真正的治好。”
飞鸟二世看向芽美,芽美对他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是温暖的支持和鼓励。
那一刻,飞鸟二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个黑暗的箱子终于被打开,阳光照了进去。虽然里面的东西丑陋而痛苦,但至少,他不用再一个人孤独地背负了。
漫长的康复和治疗开始了。飞鸟二世接受了专业的心理治疗,勇敢地直面自己的创伤和分裂的人格。过程痛苦而艰难,但有父亲的陪伴和理解,有芽美时常带来的欢笑和鼓励(她甚至会用一些小魔术逗他开心),他一步步地走向愈合。
他了解到,那个第二人格“暗影”,是在极度压力下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是那个七岁孩童无法承受的痛苦的化身。治疗的目的不是消灭它,而是理解、接纳并整合它。
几个月后,飞鸟二世出院了。他变得更加沉静,眼神中多了一份经历过风雨的成熟和宽容。他和父亲的关系得到了真正的修复。而他和芽美之间,那个关于圣少女的秘密,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们拥有了一段共同守护的、更深刻的秘密和羁绊。
又一个夜晚,芽美作为圣少女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帮助他人的行动后,站在钟楼上眺望城市。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是飞鸟二世。他没有穿制服,只是普通的便装。
“这次不抓我了吗?飞鸟警官?”芽美转过身,俏皮地笑着,语气却十分轻松。
飞鸟二世摇摇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不抓了。法律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如理解、宽恕和第二次机会,同样重要。”
他顿了顿,看向芽美,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不过,如果你下次再冒险,请务必告诉我。或许,我可以换个方式‘帮忙’——比如,确保现场没有不必要的危险,或者,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安全的‘撤离路线’。”
芽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好啊,”她说,“那以后,请多指教了,我的‘特别顾问’。”
怪盗与追捕者的游戏或许并未完全结束,但它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全新的、充满信任与默契的共舞。而那个曾经深陷于黑暗裂痕中的少年,终于亲手将光芒引入了自己的内心,找到了真正的平静与力量。
(下篇 完) (《暗影中的裂痕》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