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洗伤口的过程漫长而艰难
他盯着沈棠依专注的侧脸，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人类
紫色的眼睛，在这个西欧小国中显得格外特别
更特别的是，她触碰他时，他闻不到人类通常带有的贪婪和欲望
治疗过程对两人都是折磨
当最后，沈棠依系好结，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
杨涵博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礼貌
沈棠依只是微微一笑，开始收拾染血的布条
“你需要休息，明天我会带更多食物过来”
“你为什么要嫁给北方的国王？”
杨涵博突然问道
作为天使，他本能的知晓许多人间之事
沈棠依的背影僵了一下
“我的国家弱小，需要他的保护”
“这是公主的职责”
“用一个人的幸福换取国家安全？”
杨涵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
“用一个人的幸福换取千万人的安全，很公平”
……
接下来的三天里，沈棠依每天都会带来食物和清水，小心翼翼的照顾杨涵博的伤势
天使的恢复能力惊人，翅膀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他对人类的态度依然冷淡
杨涵博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巨大的羽翼收拢在身侧，破损处已生出新肉，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塔楼外，细雪覆满庭院，将昨日他们留下的痕迹悄然掩埋
沈棠依推门进来，带来一阵寒气和一个单薄的小布包
她沉默地将大部分食物放在杨涵博手边，自己只掰了一小角面包，慢慢咀嚼
“你的婚期，是明天”
杨涵博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神谕
他浅金色的瞳孔落在她身上，带着神祇审视凡人命运的疏离
沈棠依动作未停，咽下干硬的面包，才抬眼看他
紫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沉静的湖，映不出多少波澜
“嗯”
“你不恐惧？”
杨涵博追问
他见过太多凡人在命运碾压前的丑态
哭泣，乞求，或是歇斯底里
而眼前这个人类女子，太过平静，平静的近乎异常
沈棠依轻轻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走到窄小的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恐惧有用吗？”
她反问
“眼泪和尖叫换不来怜悯，只会让看客发笑，让施暴者更得意”
“我是弱国的公主，是交易的筹码，但这不意味着我必须摇尾乞怜”
她转过身，背对着光看着他
“杨涵博，你身为天使，俯瞰众生，应当明白，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安静的走，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体面”
杨涵博沉默了
他确实明白
神性让他超然，也让他洞悉规则与代价
他原本以为她会试图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但她没有
她救他，如同拂去花瓣上的积雪，顺手的帮扶
这种纯粹的而又不带欲望的行为，在他漫长的生命里，罕见的令他不适
……
他的翅膀恢复的很快
第二天，他已经可以勉强站立，三对羽翼在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无法完全展开，洁白的光芒驱散了塔楼里常年不散的阴冷潮气
神圣的气息与他此刻所处的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沈棠依安静的看着他试着活动翅膀，那圣洁的光辉映在她眼底，却没有激起丝毫贪婪或妄念
她只是递给他一杯水，语气平和
“你的力量在恢复，很好”
“我离开后，你待如何？”
杨涵博接过水杯，指尖与她短暂相触，感受到她皮肤冰凉的体温
“履行我的职责”
沈棠依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平稳
“然后，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杨涵博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
神教导他们，命运是织好的锦布，凡人只需按照针脚走
他曾深信不疑
但此刻，看着这个即将走向已知毁灭的凡人女子，看着她那份在绝境中依然保持的从容，某种冰冷坚固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天使不应干涉凡人命途”
他像是在告诫她，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沈棠依闻言，抬眼看他，嘴角竟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我知道”
“所以，我从未向你祈求过什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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