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日后

山上的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发出些声响，隐华殿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看来，在自己寝居休息的林雨念还没醒。时辰太早，但空气中清新的味道，闻的让人脱胎换骨。

孟楚烟他醒了，应该会来找我吧……

孟楚烟留在桌上的信，你记得看。

时候还早，但若是早日闭关出来，还能偷个浮生半日闲，趁着舍己为人前，去做完这辈子还没做过却一直日思夜想的事。

长留山又开始飘雪了，抬眼望去，天上那些小白点越变越大，直愣愣地向下冲，蒙了她的眼睛，好不容易揉开，却发现已淋了一头的雪，晟都很久没下雪了，似江南不是江南，像塞外不是塞外的晟都，风云雨雪变幻无常，这才如此珍惜。

地上落雪渐渐积起了一层，她转身踏在薄雪上，一步步走向远处，只留下淡淡的脚印，又被一层层雪覆盖。

关房的门被推开，白雪被卷入房内，悄悄地落在地上，又悄悄地化作水汽。

尘封已久的关房内，只有少许地方落了灰，轻轻扫下去，就还是旧物的模样，干净利落的坐台，茶桌，让人不得不惊叹于长留蓄灵的能力，每到长留尘封的时候，它会自己释放灵力去搜寻还存在于世间的精灵们，招揽他们来到长留打些零工，顺便借长留灵气修炼，助自己早日化出人形，便于在凡间行走。

孟楚烟倒是什么都不差，看来长留历代掌门留下的积蓄不少，能在长留山放下这么多东西，要真的和孟府比，孟府倒是稍显逊色了。

孟楚烟走进内关房，坐了下来。

孟楚烟呵，这个位置，想必很多人都坐过吧。

缓缓闭上了眼睛

山下

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已是春分踏青的时节，晟都的人们拖家带口的带着行李向城外走去，但此时，独一辆马车从城门驶入，逆着人流往孟府奔去。

孟府下人老爷！是老爷回来了！

他径直向府内跑去，大声呼喊着。

孟夫人青瑶，外面在嚷什么？

青瑶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孟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手却还扶着头，是头疼又犯了。

孟夫人老爷？

青瑶是，是老爷！

孟夫人呵，他这一去，去了多久，还记得回来。

青瑶您生老爷的气了？

青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孟夫人生气？他若是不回来，孟府我自己待的倒也还清净。

孟夫人走吧，起来去门口迎他，免得落人口舌。

说着，孟夫人扶着椅臂就要起来，可一个踉跄，斜斜地倚在青瑶身上。

青瑶夫人还是老毛病犯了，不如就在屋里等老爷呢？

孟夫人没事。

采桐夫人，老爷还有两步的路程就到了，您呀，就在屋中歇着，若是让老爷瞧见，您头疼的时候还站在门沿上等着他，回来岂不是要说我们的不是，您就当是心疼我们，也在屋里坐着，好不好？

孟夫人这才轻轻吐出一句“好。”

车马声近，“吁——”，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土，伸手去撩帘子。

车夫大人，到府前了。

孟老爷好。

说着，孟老爷从车篷内走出，踩着台阶下了车。

孟老爷夫人可还好？

孟府下人老爷，夫人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本来说要在门沿上等您的，家中的丫头们好说歹说算是劝住了。

孟老爷那就好，下去吧。

孟府下人是。

此一去数月，晟都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孟府内有什么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青瑶老爷。

采桐老爷。

孟老爷都下去忙吧，我和夫人说说话。

采桐是。

青瑶是。

屋中的下人尽数退去，孟老爷坐了下来。

孟夫人还知道回来了啊？

孟老爷夫人，生气了？

孟夫人呵，去了这么多月，一封家书都未曾穿回来过，怎么，现在开始嫌我人老珠黄，又是嫁过人的了？

孟老爷诶，夫人瞎说什么，夫人哪里人老珠黄了，是我的一时疏忽，忘记给夫人报平安了。

话语中带了太多道歉的语气，惹的人心里痒痒。

孟夫人烟儿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孟夫人拖起茶碟，轻轻嘬了一口茶。

孟老爷她……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孟夫人她可能到现在还以为躲得过你，一个人潇洒去了。

孟老爷她离家，开心就好，至于知不知道我故意让出空闲放她走，已经不重要了。

孟夫人给人家做爹做了这么久，心态倒是越发的好了？

孟老爷给谁做爹，宗行的女儿也是我孟达的女儿，况且，清文在我心里，也一直是宗行的儿子。

孟夫人谢谢。

孟老爷谢？你同我说什么谢谢？

孟夫人谢你放得下世俗的流言蜚语，不顾尊卑，娶我进门。

孟老爷那我不应该谢你吗？自己所爱之人魂离故土，你迎回他时，竟没想过殉情，心里自有分寸，圣旨让你嫁，你便坦然自若的嫁了，婚后你不再忆往事，不再念他，待我如新婚郎婿，我却心怀愧疚，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解释。

孟夫人你能解释些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他既然已经离开了，便在午夜梦回时同他在梦里解释清楚，我不欠了，自然也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