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听说皇上选秀的时候龙心大悦，有一位姓甄的秀女，还被赐了封号“莞”，位份贵人，是十五名秀女中特有封号的。

彼时云澜正坐在镂空菱花窗下，用工笔细细勾勒温仪的样子，小孩子长得快，云澜想着先画下来，等她大了，也可以让她认得。

诗茵垂手立在一旁，“华妃娘娘让这位莞贵人住在棠梨宫。”

“棠梨宫?”云澜道，“那地方又偏僻又树木繁多，夏天蝉鸣聒噪，冬日湿气颇重。真真只有华妃想的出来。”

“可不是么。”诗茵道:“之前棠梨宫住了一位花容月貌的芳嫔，很受宠爱，后来芳嫔小产，又说是华妃害她，不依不饶，后来皇上将芳嫔打入冷宫。”

云澜道: “华妃铁血手腕，得罪她的不会好过，连皇后娘娘也忍让三分。”

诗茵低声说:“其实，那日曹荣华说得未免没有道理，登高必跌重。”

云澜淡淡看她一眼，“我当然清楚，只是现下皇上用人之际，华妃现在是华妃，也许不日又会升了。”

“皇后娘娘的病已经好了，”诗茵道。

“太后那里怎么样？”

“太后倒是好些，能说几个字了。只是躺在床上久了，腿脚都没力气，走路怕是难了。”

云澜放下笔，道:“太后享受了那么久的荣华富贵，后半生躺在床上也够了。”

又想了想道:“时常见不到新茵，她跑哪去了？”

诗茵笑道:“她在帝姬那边待着，她说帝姬这个小娃娃，一身奶膘，总是吃吃睡睡，觉得可爱，想常常看着，就怕有人偷走了。”

云澜一听笑道:“宫里谁敢来偷?她这么喜欢也好。”

一晃眼，到了九月十八日，正是新入宫的嫔妃晋见的日子。

云澜如今也是一宫主位，不必去得那么早，早上看完温仪喝完奶，换了衣衫，她才开始打扮。

梳了一个堕马髻，斜簪一只镶玉蝶恋花步摇，配几朵粉色的珊瑚花，薄施粉黛，妙目含情，身穿一件藕粉色的襦裙，系上雨过天青色的腰带，盈盈一握。

诗茵道:“娘娘，您这样也太简单了。”

云澜套上镶红宝石缠金丝的护甲，道:“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阖宫觐见，只要合乎身份就行了。”

云澜坐着轿撵来凤仪宫时，秀女已经到了十之八九，华妃打扮倒是隆重，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只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装点，反而更觉光彩耀目。

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皇后已被簇拥着坐上宝座。众人跪下请安，齐声说：“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平身吧。”

江福海引着一众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又吩咐内监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

这是甄嬛第一次见到云澜，教导姑姑介绍的时候，也形容过宝贵嫔的样貌，只是十五岁的甄嬛争强好胜，只当宫里人说话滴夸大其词，如今见了，才知是怎样的人物，单挽了寻常发髻，插上步摇，衣着料子目见不俗，华光溢彩，但也是简单样式，并无太多纹样点缀。

云澜坐在吕昭容右侧，斜对面便是华妃，华妃虽然华贵万分，但和她相比，只觉得累赘俗气。甄嬛看到她身后宫女投来目光，便垂首敛目。

首先参见华妃，华妃倒是气定闲神地和皇后论了好大一通，从耳环的翠玉到暗说皇后年老色衰。话里话外全是机锋。然而皇后娘娘大度容人，笑容不曾减半分，“还是让各位妹妹起来吧，咱们姐妹闲话家常多的是时间。”

“呵，哎哟！”华妃娇媚一笑，“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他们了。”轻轻地嗤笑一声，“那便起吧！这莞贵人和沈小仪又是哪两位？”

只见一穿红和绿的嫔妃走了出来，两人又再次向华妃问了安。“两位妹妹真是好相貌啊，皇上真是会挑人。”

沈小仪心有奉承，却说错了话，好在那位莞贵人口齿伶俐，圆了过去。

云澜慢慢喝着茶，偶尔和吕昭容相视一笑，到她时，她随意叫起，循例赏赐。早上请安便请了许久，皇上内宠很多，新入宫的嫔妃位份又低，只怕一番折腾下来，腿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