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三年正月初一,妃嫔们在颐宁宫外向太后请安,太后的身子还是那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皇后的面容敷上了厚厚的脂粉,仍然掩不下自己的疲惫,她因着自己的身份,总是穿吉服,或是沉稳颜色的衣衫。
正月里的宴会,几乎都是华妃一手操办的,外命妇递牌子进宫向皇后请安后,随后又到宓秀宫里向华妃请安。
皇后道:“都退下罢!太后身子不好,今日请安过后别来打扰了。”
众妃纷纷称“是”。皇后又叮嘱了两句,便散了。
云澜身批绣满翠鸟的白色斗篷,慢慢的走在雪地里。诗茵道:“娘娘之前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还有清……”
云澜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了。走了两步,横侧里有人说道:“宝贵嫔娘娘。”
云澜唬了一跳,诗茵大声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那人慢慢地走出来,面容憔悴,愁眉不展,穿着半新不旧的宫装,向云澜行了一礼,原来正是曹荣华。
“曹荣华好,”云澜微笑道,“有什么事情么?”
曹荣华就那样直直地跪在雪地上,“娘娘,嫔妾求您。”
“你先起来,这样跪着算甚么?”云澜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对你怎么样了。”
诗茵示意宫人将曹荣华扶起来,曹荣华半点不挣扎,站起来时,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软绵绵地倚着宫人。
云澜蹙眉道:“先回长乐宫,有什么事可以详细说。”
到了长乐宫里,曹荣华只觉得屋里温暖如春,里面放着各色鲜花,馨香袭人。宫人送来热茶,曹荣华坐在软垫上,喝了一杯,浑身通畅,寒气一扫而空,心里百般滋味。
云澜更衣出来,问道:“曹荣华是有什么事吗?”
曹荣华沉默片刻,道:“娘娘,嫔妾想将温仪托付给您。”
云澜笑道:“温仪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曹荣华道:“娘娘这样说,嫔妾自然放心了。”想了想又说,“嫔妾想去看看温仪。”
云澜道:“一起去罢。”
两人到了偏殿,温仪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她看到云澜进来了,立刻张开手,“啊啊”。云澜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曹荣华眼中含泪,“娘娘果然疼爱温仪,倒是嫔妾之前想岔了。”
云澜道:“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曹荣华沉吟片刻,“嫔妾自从去年开始,一直是病体缠绵,只怕时日不多了。”又想了想道,“如今放心不下的只有温仪。”
温仪不哭不闹地坐在云澜的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珠看着曹荣华,朝着她露出一个奶呼呼的笑容。
她又说:“如今看到温仪,被娘娘养的极好,我也放心了。”
云澜笑道:“我记得之前华妃让江太医给你医治了罢,怎么如今倒是成了这番模样?”
曹荣华叹气道:“嫔妾在华妃身边,如同与虎谋皮,她的性子,谁人不知?原本,她一早就想要我的孩子,只是后来换成了娘娘。”又说,“我知道华妃,肯定会拿孩子邀宠,我不忍心。”
她顾不上许多,呜咽不止,泪如雨下,受制于人便是如此,云澜心里难免有几分感同身受,“你放心,我保温仪一生无忧,若是日后她大了,有什么想法,我都随她!”
曹荣华道:“如此,真是感激不尽了!”她擦了擦眼泪,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嫔妾跟了华妃几年,知道她不少事,都写在其中了。”
云澜道:“你放那里,我自会安排。”
曹荣华觉得要办的都完了,心里落定了。临走前抱了抱温仪,轻道一声“可惜!”
云澜命宫人送她出门,又喊来诗茵给温仪更衣。自己将香囊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楷字,写着华妃收了多少贿赂,哪里是接头人,哪宫的人又是华妃的,等等不胜枚举。
暗暗道:曹荣华果然心细如发!这些事都这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