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临二十五年,雍王篡位之心昭然若揭,时年腊月举兵造反大杀四方......
大雪纷纷扬扬肆虐不断,风呼啸吹过记忆之边缘只独留握不住的破碎记忆。
云岁伏手握雪,刺骨的冷让她清醒了些,她笑了,那是悲戚自嘲的笑,笑时头上凌乱插着的珠钗乱颤着,眼角挤出的泪花打湿了华贵却残破的锦缎。

风扶动着凌乱无序的发丝,她的丈夫是这天下河山的雍王君婴。如今皇城将被他攻破,按理说她作为雍王妃,作为未来的皇后,应当养尊处优,怎会落到这般地步呢?
她笑的花枝乱颤,却是愈来愈凄厉……
丫鬟王妃…
云岁退下。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听那声音,恐怕膝盖已经破了,天那样冷,小丫头衣服那样单薄。她在发抖,为什么?是因为冷还是怕?
云岁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冷眼旁观看着小丫头的膝盖渗出血水...
这个女人,实在疯癫,也实在漂亮。
她似弱柳扶风,靠在门旁,妖孽的长相并不俗气,娇艳欲滴的唇始终挂着一抹笑,凤眼却是冷光凌厉。她眼角微扬,眼下却是红了一片,佳人归是佳人,再狼狈不堪,也是佳人。她的背挺得笔直,她有她的骄傲,这股傲气与生俱来,永远不会抹去...
她是丞相嫡女,是王妃,是皇帝亲封的昭元郡主。
…
也是这冰冷宫墙豢养的囚鸟……
玄色的锦衣将那张本就透白的小脸衬的更加白皙。她的手抚过精致高挺的鼻子,最终停留在那珠钗上。
丫鬟啊!
小丫鬟的惨叫在这冷寂的宫殿回荡。
这疯癫的女人竟将那凤凰形状的钗头凤扔到了那丫头的身上,尖锐的钗子将小丫头的脸颊划伤。
是红,如同鬼魅的红似曼陀罗花绽放。
云岁叫你滚,你听不懂吗。
云岁的语气冷致冰点。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她一副冷静的模样,仿佛刚刚疯的不是她……
小丫鬟哭的梨花带雨,她却无动于衷……
正当云岁想要开口,却被一声温柔嗓音打断…
这般光景,还有谁会光临雍王府?还有谁会来看望她这个被抛弃的疯子。
那人招呼小丫鬟下去。
“阿岁……”
云岁循声望去,这声音她最熟悉,正是当今左相陈敬生。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十年未见,他没有变化,他还是安静站在那,还是一如既往用那样满是深情的一双桃花眼望着云岁。
就像是十年前那样,他问她。
陈敬生你跟我走吗。
那时的云岁刚和爱慕的王爷定下婚约,整个人洋溢在幸福的泡影中,听到这句话全当是他的玩笑。
云岁跟你去哪?
陈敬生任何一个地方。
云岁我大婚之前能回来吗?
陈敬生……
陈敬生没事了,你全当我开玩笑吧。
她不懂一向沉稳的少年那日怎会这么鲁莽,听母亲说,回家时还摔了一跤。但她不知道这一别,就是十年,大婚他没来,宴会也不见他......他像消失了般直到听说他得了状元,成了丞相......却不曾听闻他娶妻。
云岁收回思绪,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人的眼光一直不曾移动,漂亮的美眸中仿佛只有她。
陈敬生我带你走!
云岁带我走!
两人同时开口。
十年未见,没想的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而是十年前的那句话的回答。
她的心死了,她不任何人,但她想自由。
牵谁的手都一样。
五年前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将她的孩子打掉,囚禁在这个不见光的地方,在这里的每一夜她都会梦到她已经成型的孩子叫她娘亲,说自己好疼!
她可怜的孩子,就这么小……这么小…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都五岁了!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
她爱错了人,甚至祸及到她的孩子!
她后悔了,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嫁给君婴。
她擦去泪水,奔向陈敬生。那个为她终身不娶,因她一句眼深情就不再去看其他女子的陈敬生。
圆润的脚趾如白玉珠却被冻得通红,三千发丝如瀑散落,就能自由了。
……
云岁陈敬生!
女人嘶吼着,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在自己面前,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染红了雪,熄灭了光,熄灭了她的希望。

君婴把剑拔回,从手下手中拿了洁净的白帕,他垂眸将手上溅上的血渍擦净,又如晦气般将帕子扔掉。
君婴看着疯癫的妻子用通红满是冻疮的手拼命捂住男人的伤口,他心中觉得好笑,是想止血吗?果然愚笨疯癫。
云岁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敬生,这么多年的爱意她岂能不知?
他如同雪仙安静,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轻颤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机会开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血止不住?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云岁你不是说带我走吗!带我走!
骗子,都是骗子!
她看了一眼君婴,眼神冰冷不带温度。

那人骑着骏马,玄衣墨发,丹凤细眼,他唇色殷红,眸色漆黑,他开口道。
风萧萧作响,她丢了魂,支起瘦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宫墙上走去。
雪下的更猛烈,北风呼啸,她看不清…
云岁囚鸟……不过是惊梦一场罢了……
她喃喃道…
君婴“云岁!来人!拦住王妃!”
她恨!她悲!她悔!黏稠的血液混着眼泪流进唇齿,腥甜在舌中散开,头痛欲裂,她撞墙了,她出嫁时抚摸过的墙,她儿时最想走进的墙,雍王府…

她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