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后脑勺撞在硬木板上的钝痛让眼前炸开一片金星。嘴里泛着铁锈味，舌尖舔到开裂的嘴角时，血腥味混着某种草药苦涩在口腔里蔓延。这不是我公寓的吸顶灯——茅草屋顶漏下的阳光像碎金般刺眼。
"姐姐醒了！"细弱的童音带着哭腔。
一个瘦小的身影扑到床边，膝盖磕在泥地上发出闷响。男孩约莫七八岁，粗布衣服补丁摞补丁，左脸肿得老高，嘴角结着血痂。他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馒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记忆碎片突然扎进脑海：金光善甩袖离去的背影、母亲咳血的帕子、家仆踹向男孩腰腹的靴底......我触电般抓住床沿，指甲抠进木头裂缝。铜镜！墙角梳妆台上那面裂了缝的铜镜边缘，歪歪扭扭刻着"瑶"字。
镜中人陌生又熟悉。杏眼，薄唇，右眉尾有道浅浅的疤——这是《陈情令》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孟瑶姐姐！院外突然传来靴子碾过碎石的声音，男孩浑身一抖，馒头渣簌簌落在他开裂的草鞋上。
"小野种滚出来！"木门被踹得哐当响，"家主传你去问话！"
孟瑶的瞳孔骤然紧缩。他飞快把馒头塞进衣襟，烫到似的缩回手，粗布下隐约露出青紫交叠的鞭痕。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现代医学生的解剖知识自动解析着伤势：第三肋骨位置有陈旧性骨折，左肩胛骨附近肌肉萎缩......
门闩断裂的脆响炸开时，身体比大脑先动。抄起抵门的木棍冲出去，盛夏的烈日像一盆开水浇在头顶。三个锦缎家仆围成半圆，最壮的那个正揪着孟瑶后领往地上掼。
"住手！"
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壮汉回头露出金氏家纹的腰带扣，油腻腻的脸上闪过诧异："哟，赔钱货没死透啊？"他靴尖碾着孟瑶撑地的手指，"这小杂种偷厨房——"
我抡圆了门闩砸向他膝窝。现代女子防身课的肌肉记忆精准爆发，壮汉跪倒时下巴磕在石阶上，两颗带血的牙飞进草丛。另外两人愣住的一秒里，左臂已经勒住最近那人的咽喉，右手成刀劈向颈动脉——本该是这样的。
但掌心突然涌出热流。
被击中的家仆像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撞断三丈外的枣树枝干。落叶纷扬中，剩下那个转身就跑，却被自己松开的裤带绊了个狗吃屎。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孟瑶急促的喘息声贴在后背。
"姐姐的手......"他盯着我泛着淡金光芒的指尖，声音轻得像羽毛，"在。"
远处阁楼的雕花栏杆后，白色广袖被风吹得鼓起。拿洞箫的人似乎怔住了，玉箫穗子垂在朱漆栏杆外晃啊晃。我下意识把孟瑶往身后藏，却摸到他蝴蝶骨突出的后背——这孩子瘦得能数清每一节脊椎。
摔断腿的壮汉突然嘶声尖叫："夺舍！这贱人肯定被邪祟附体了！"
孟瑶猛地攥紧我的衣角。他抬头时，那双肖似金光善的凤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冰层下的暗流。阁楼上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再抬头时，栏杆后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半片云纹袖角掠过飞檐。
"我们得离开。"我蹲下来平视孟瑶，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眼神已经变了，像被迫早熟的幼兽，"能走吗？"
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馒头。霉斑在阳光下显出诡异的青绿色，掰开的内芯却雪白干净。"给姐姐留的。"沾着血渍的小手举到我面前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孟瑶脸色瞬间惨白："宗族大会的召集钟......"他拽着我往柴房跑，草鞋踩过散落的门闩碎片，"后墙狗洞通往后山！"
柴房霉味混着干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我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本装帧精美的书册——与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兰陵金氏家训》。孟瑶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突然狠狠踢了一脚柴堆："假的！都是假的！"
他声音里迸发的恨意让我心头一跳。正要询问，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金属甲胄碰撞的声响惊起一群麻雀。孟瑶已经钻到狗洞前，却又折返回来，从灶灰里扒出个油纸包。
"姐姐别怕。"他把油纸包塞进我腰带时，指尖冰凉却稳定，"我知道有条路能下山。"纸包里硬物的轮廓像把钥匙，带着体温的热度透过粗布衣裳。
瓦片突然"咔"地一响。我们同时抬头，看见一只绣着卷云纹的靴尖从屋檐收回。孟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而我分明看见，他缩在袖中的左手正以某种复杂轨迹轻划——像在凭空描摹什么符咒。我一把拽住孟瑶的手腕，他掌心全是冷汗。"别管那靴子，先走！"我压低声音，拽着他往狗洞钻。柴房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有人高喊："搜这边！"
孟瑶突然挣开我的手，转身从灶台抽出一根烧火棍。"姐姐先走。"他声音发颤，却把棍子横在胸前，"我、我断后。"
我差点气笑，直接把他往洞口推："断什么后，你还没烧火棍高呢！"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谁？"我浑身绷紧，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洞外伸进来，掌心躺着块云纹玉佩。孟瑶突然倒吸一口气："蓝......"
"嘘。"洞外那人声音清冷，"东侧围墙有缺口。"我捏了捏孟瑶的手腕，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飞快。"走！"我拽着他往洞口爬，膝盖蹭过潮湿的泥土，草根扎得生疼。那只手突然收了回去，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孟瑶的呼吸喷在我后颈，热乎乎的："姐姐，是蓝家的人......"
"管他蓝的绿的，"我压低声音，扒开洞口的，"先逃命要紧。"
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见一双雪白的靴尖。顺着往上看，蓝白相间的衣摆上绣着卷云纹，再往上——好家伙，这颜值放现代能直接出道。那人垂着眼睫，薄唇抿成一条线。
"东侧围墙下有条密道。"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像山涧清泉，"跟我来。"
孟瑶突然从我身后钻出来，小脸绷得紧紧的："蓝二公子为何......"
"嘘。"蓝忘机竖起一根手指，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金氏家仆往这边来了。"
我一把捂住孟瑶的嘴，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刻还讲究起礼数来了。蓝忘机转身就走，衣袂翻飞间，我看见他腰间除了避尘剑，还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隐约飘出辣椒面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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