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只觉得背心一麻,背后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倒在地上,剑也哐当掉到了一边,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仿佛泰山压顶。
梦昭对于这种盛气凌人、毫无教养之人十分讨厌,再说当年若不是这少年家人阿婴也不会…想到这梦昭眼中有一些厌恶不想与之讲话。
魏无羡第一次看到自己仪态万方的姑姑表露厌恶之情,虽不明白,但感觉和自己有关。
地上少年怒道:“喂,你们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今天我……”
魏无羡毫无诚意地捧心道:“啊!我好怕啊!”
这少年手撑地面,试了几回也爬不起来,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你就等着死吧!”
魏无羡奇怪道:“为什么是舅舅不是爹?你舅舅哪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感觉周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脑袋,旋即又褪得干干净净。梦昭察觉异样将魏无羡护在身后。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储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他皱眉道:“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来请你回去吗?弄成这副难看样子,还不滚起来!”
梦昭挥手符咒瞬间化成灰,金凌感到背上一松,立刻一骨碌抓回自己的剑爬起,闪到江澄身边,指着梦昭骂道:“我要打断你的腿!”
这舅甥二人站在一起,依稀能看出眉目有两三分神似,倒像是一对兄弟。
江澄森然道:“打断她的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到这种邪魔外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有人在后护持,金凌这次出剑愈加凶狠,却忘了眼前这人灵力修为比自己甚至是自己舅舅都要高出许多。梦昭正要回击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再来一点教训。一道蓝色的剑光闪电般掠出,与金陵佩剑相击,直接将这上品仙剑的金光打得瞬间溃散。
倒不是佩剑高下,而是持剑者实在是实力悬殊。
“我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江澄的声音远远传来。
梦昭悄然挥指,将自己与魏无羡的存在感拉低。
蓝忘机绕过姑侄二人,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三步。与之擦肩而过时,魏无羡状似无意和他对视了一刹那。
来人满身如练的月光,背负一把七弦古琴,琴身比寻常古琴要窄,通体乌黑,木色柔和。
这男子束着一条云纹抹额,肤色白皙,俊极雅极,如琢如磨。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让他目光显得过于冷漠。神色间有霜雪之意,是近乎的一派肃然。
真是披麻戴孝!
蓝忘机一语不发,目不斜视,静静站在江澄对面。江澄已算是极为出挑的俊美,可和他面对面站着,竟也逊色了几分,浮躁了几分,扬着一边眉毛道:“含光君还真是不愧那‘逢乱必出’的美名啊,怎么今天还有空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梦昭听到这话来了些兴致,含光君名号在世间传遍了,不管夜猎对像,也不过妖魔鬼怪不够凶悍、杀了没有名声而不来。只要有人求助,他便回到,年少是就是如此。因此“逢乱必出”是世人对含光君夜猎出行的评价,也是予以他品性的赞扬。江澄此时用这种口吻说出来,实在不客气可,蓝忘机身后跟上一群他家的小辈,听了都觉得怪不舒服,蓝景仪心直口快,道:“江宗主不也在这里?”
江澄冷冷地道:“啧,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姑苏蓝氏子诩仙门上礼之家,原来就是这样教导族中子弟的。”
蓝忘机似乎不想与他交谈,看了蓝思追一眼,后者会意,那就让小辈与小辈对话,出列,对金凌道:“金公子,夜猎向来都是各家公平竞争,可是金公子在大梵山上四处撒网,使得其他家族的修士举步艰难,唯恐落入陷阱,岂非已经违背了夜猎的规则?”
金凌冷冷的神情和他舅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自己蠢,踩中陷阱,我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都等我抓到猎物再说。”
蓝忘机皱了皱眉。金凌还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了,登时大惊失色。江澄一看,金凌上下两片嘴唇竟粘住了一般无法分开,脸上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强强的礼仪也不要了:“姓蓝的!你什么意思,金凌还轮不到你来管教,给我解开!”
这禁言术是蓝家用来惩罚犯错的族中子弟。魏无羡吗少吃过亏,虽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法术,却非蓝家人不得解法。若是强行要说话,不是上下唇被撕得流血,就是嗓子暗哑数日,必须闭嘴安静自省,直到熬过惩罚时间。蓝思追道:“江宗主不必动怒,只要他不强行破术,一炷香便自动解开了。”
江澄还为开口,林中奔来一名身着江氏服色的紫衣人,喊道:“宗主!”再见到蓝忘机站在这里,脸色犹豫。江澄讥讽道:“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要报给我了?”
这名客卿小声道:“不久之前,一道蓝色飞剑后又一道绿色飞叶,把您安排的缚仙网破坏吊了。”
江澄横了蓝忘机和一旁的梦昭一眼,心中的不快着急流露到脸上,道:“破了几个?”
这名客卿小心翼翼地道:“……全部……而且缚仙网……都化成灰……”
四百多张!
江澄狠狠着恼了一番。
真没想到,此行这般晦气。原本他是来为金凌助阵的,今年金凌十五岁,已是该出道和其他家族的后辈们拼资历的年纪了。江澄精心筛选,才为他挑出大梵山的猎物,四处撒网并恐吓其他家族修士,教他们寸步难行、知难而退,为的就是让金凌拔得这个头筹,让旁人不能跟他抢。四百多张缚仙网,虽近天价,对云梦江氏一不算什么。可网毁事小,失颜事大。江澄只觉得一口恶气般旋心头,越升越高。他眯了眯眼,左手有意无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上细细摩挲。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
人人皆知,那枚指环乃是个要命的厉害法宝。一旦江家家主开始碰它,便是有了杀意了。
然而,摩挲一阵,江澄便强制自己将丝丝敌意克制起来。
他虽然很不愉快,但身为一门之主,却也有更多的考量,不能像金凌这种小子那般冲动。自从清河聂氏衰落之后,如今三大世家里,兰陵金氏和姑苏蓝氏两家由于家主私交甚笃,本来就甚为亲近,他独自把持云梦江氏,在三家之中可以说是处于孤立状态。含光君蓝忘机是威望甚高的仙门名士,其兄长泽芜君蓝曦臣则是姑苏蓝氏的家主,兄弟二人一向和睦,能不撕破脸皮,最好不要撕破脸皮。
再来,江澄的佩剑“三毒”与蓝忘机的佩剑“避尘”从未正式交锋过,鹿死谁手犹未可只。他虽有这枚家传宝戒“紫电”在手,蓝忘机那张“忘机”琴却也有赫赫威名。江澄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落于下风,没有十成把握,他不考虑和蓝忘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