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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即便再怎么大声哭喊,也没有人愿意理你的感觉,的确绝望。 阿若喉咙喊哑了,手拍肿了,没力气了,便也就消停了下来。她蜷缩在结了蛛网的角落里,数着天黑的次数。等到第二十一天的太阳落下时,除了每日为她送食的老妪,终于出现了别的人。 那人死死抓着她的手,帮她一路躲过禁卫军的巡视,将她送出了皇城。皇城外等着一匹枣红马,和阿若在白氏时常骑的那匹很像,她翻身上去的时候,还会用转头轻轻蹭她,但第三天的时候,它累死了。 阿若没来得及为它哭,她用他给的令牌在驿站换了第二匹马,而后没再看它一眼,扬鞭一路过河西走廊,奔向张掖。 到第六日,阿若从中原骑回来的第三匹马也死了,死在了柴达,和众多战死的马匹的尸体堆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白氏人的血骸。 她想将他们都埋进土里,可人太多了,她挖不了那么多坑,只能将他们一具具都翻过来,扯下布条盖住他们的脸,不教秃鹫啄食他们的眼睛。 阿若不懂,明明是中原公主的孩子的满月礼,明明她觉得长宁很好,舒蕴也很好,可事情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她想起那二十一个日夜中,她某一日听到了围墙外贵女们满是讥讽的话。 贵女说:「舒公子蛰伏数月,同那斛律若假意斡旋,最后拼死一搏,观察到了白氏军队的去向,得知他们每年春初会派出多少人马去寻找新的草场,这才使那借满月礼暗遣我朝精兵的计划得以实施。」 贵女说:「长宁倒也忍辱负重,方去信让她怀孕,她便真掐着点儿怀上了,不过也保不齐是谁的。但总归她立了功,这回来,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日后再也不用住在冷宫里了吧。说来也可笑,白氏国竟还想用这孩子讨些封赏呢!说什么皇家的血脉,生来尊贵,也不想想掺了他们的血,那孩子合该下贱…
丹溪总说中原人都是满口谎言,这话果然没错。 九 天又暗下来,黑云往下压,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阿若不知道翻了多久,期间她翻出了父汗的尸体,翻出了那刚生了女儿的玛雅姐姐,还有一具小小的男婴,她想找到丹溪,但没等她找到,刀上沾了血的中原人们便来了。 阿若又被关了起来。这次她被关进了囚车里,四周是白氏人一贯用来围牲畜的木栅栏。 他们一路南行,预备沿着当初阿若和她的族人满心欢喜前往中原报信的路,翻涿光山,至天门,过江北天堑。 只是天也似乎在为白氏悲鸣,连着两日风雪不停。第三日依旧如此,但有人迎着风雪出现了。 阿若见到舒蕴的时候,并没有太激动的情绪,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神色木然地垂下了头。 舒蕴裹着裘袄,白绒的边儿衬得他眉目越发如画,随意往那儿一立,便是无人敢怠慢的,在白氏灭族的计划中出了大力的舒家公子。 他遣开了守在囚车旁的人,拢在袖笼中的手终于伸出来,那里藏着一把锃亮的匕首。 他问:「公主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若想了想,回:「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你了。」 舒蕴颔首,将喉中一抹腥甜压下去,轻声道:「好。」 十 《后史》有载:舒家有子蕴,献策破白氏,王师于三月初七得胜回朝,并掳白氏公主。初九,风雪大作,蕴于涿光山迎王师,雪停,公主身死,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