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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记录:黎明

个人短篇小说集

百合文,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绝对不是!

       她生于闭锁的地下研究所,试管、注射器的碰撞、白色制服人员的交谈占据了她的童年。不过,她并不是实验体,她成为了白色制服的一员。

       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部世界,她所知的只有无数的研究资料和不知目的为何的实验。没有人告诉她对错,但她看着黑色的液体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吞噬、融合,有一种无言的罪恶。

       被黑液同化的人并不会死去,他们的肉体与精神融合在一起,又保持着独立,嫉恨、愤怒、悲伤、狂喜、歇斯底里在黑液中翻涌,每天入寝后,她都能听见封闭闸里的撞击和让人神经衰弱的低语。

       也没有人告诉她爱究竟是什么,但她看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哭着被推进封闭闸时,她终止了实验。她抱起女孩,女孩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泪水浸透了她胸前的白色衣料。

她抚摸着女孩蓬松柔软的黑发,第一次扬起了弯弯的嘴角。

       “你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二十几年的孤独、压抑、封闭和与人交往的渴望让她对这个女孩产生了热切的好奇和期望,将女孩安排进了自己的寝室。她从来不要求女孩做什么,但她阅读资料时,女孩总给她递来一杯咖啡;她烦闷时,女孩总会坐在她的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静静倾听,然后温柔地安慰。女孩喜欢给她唱歌,她总是静静地听着。

       经过一天繁忙的研究,她抱着女孩入睡,一阵阵暖暖的体温流过来,混合着两人淡淡的香味,心灵完全脱离了挤满噪音和刺激性气味的实验室,沉入片刻安宁。女孩会给她讲述外面的世界,自然、乡村、城市,繁花、碧海、高天。她听着故事入睡,梦中已然染上色彩。

       她萌生了带着女孩出逃的想法,准备实验完成后就立刻行动。她接到上层发来的最终实验体名单时,绝望地跪了下来。那上面赫然写着:

       “所有研究所的人员”

       关押黑液的封闭闸被强制开启,研究所各个出口也被封锁,警报声潮水般灌进每一个房间,人们尖叫着惊慌逃窜,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如蛛丝般伸展,覆满了能触及的一切。它们从地面、墙壁、管道中黑压压地扑向人们、钻进身体,将人变成黑色的液体,成为自己的同类。

       她在人们的尖叫中拼命狂奔,跑回寝室,却发现女孩早已不在。黑液几乎占满了每一处空间,她绝望地跑进研究所的密室,关上了封闭门,瘫坐在地上,紧紧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黑色的怪物聚集在一起,撞向向研究所大门。她听着一阵阵上方传来的震动,最后由一声倒塌的巨响结束。黑液冲出了地下避难所。

       密室里的维生物资足够她生活数十年,她打开无线电广播,企图找到女孩的下落。

       

0年0月3日14:00 笔记

       无线电最近的信号不是很好,大部分电台也关闭了,地面大概是沦陷了。

0年0月5日7:27 笔记

       已经没有能用的广播频道了,我不敢想象地面究竟是怎样的光景,万一她早就被不,她一定还在,再等等吧。

0年0月12日27:31 笔记

       无线电里全是噪音!根本发现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发出去的讯息也无人回应,我该怎么办!

0年1月3日0:01 笔记

       今天接到了三个避难所的SOS请求,但是她不在那里,哎。

0年3月21日5:54 笔记

       今天我把枪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我受不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我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0年6月24日1:39 笔记

       还没找到她,我不能死

       还没找到她,我不能死

       还没找到她,我不能死

1年1月14日8:42 笔记

       截获了一段寻找我研究所的讯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我绝对不会放过这条信息的发射源。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1年1月15日2:28 通讯

       “喂!有人吗?”

       【白噪声】

       “喂!”

       “你……【白噪声】”

       “你?”

       “……是你吗?”

       【白噪声】

       【白噪声】

1年1月17日6:11 笔记

       是她!真的是她!我们约好了,以后每晚6点进行一次一分钟的通讯,耶!

1年1月18日18:00 通讯

       “最近还好吗?”

       “嗯,这里虽然比较小,但是物资还够吃两个月,但是电力紧缺。挺安全的,每个管道和缝隙都被我堵死啦,它们根本流不进来。”

       “(长舒一口气)你没事就好,看来不能一起去看海了,有些可惜呢。”

       “你现在在哪?”

       “研究所。”

       “那里不是全部损毁了吗?”

       “有一个密室,我现在在这里,物资充足,不用担心。”

       “嗯哼,地址发给我呗。”

       “发给你了,又有什么用呢,哎。”

       

1年1月19日18:01 通讯

       “今天在密室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没,坐着发呆。”

       “我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我们终会重逢,到时候我去找你,一起出去玩,就不会无聊啦。”

       “嗯,会的。你今天干什么了吗?”

       “写小说。”

       “小说?”

       “嗯,关于我们的。”

       “噗,哈哈哈……”

       “笑什么,哼。”

1年3月21日17:59 通讯

       “它们暂时从这里离开啦,这几天我准备出去找物资,可能不能每天聊天了。”

       “啊……好的。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会的会的,万一我找到一个发电机,就可以随时聊天了。到时候我给你念小说,已经写完一本啦。”

       “嗯!”

1年3月28日20:30 笔记

       她已经7天没通讯了,我现在有点慌,千万不要出事啊。

1年4月1日18:00 通讯

       “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让我死,还没那么容易。”

       “找到发电机了?”

       “没,看来只能得给你当面读小说了。食物和水还是找了不少的。”

       “我最近也准备写一写小说。”

       “加油。”

       

1年4月3日18:02 通讯

       “哈喽。”

       “怎么了,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烦躁。”

       “其实也没什么,它们回来了,在避难所旁边,真不愿意听这些东西的蠕动声。”

       “你是没遇到过情感强烈的黑液,那东西甚至能在你大脑里低语。”

       “哇,害怕。”

       “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一直在。”

       “嗯。”

1年4月4日19:21 笔记

       为什么没来通讯,发过去的讯息也没回复。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1年4月5日18:00 通讯

       “喂?昨天把无线电台坏了,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啊,对了……”

       “那个……”

       “嗯?”

       “我感觉……它们……比平常多了,还听见了不明来源的碎碎念,我有点害怕。”

       “这……”

       “也许该加固一下门窗和通风口。”

       “好好睡觉,要不然精神会出问题的。”

       “好的!”

       “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歉了呀,放心吧,避难所的防护措施还是很靠谱的。”

1年4月5日19:41 笔记

       对不起,我除了能和你聊天,什么都做不到,我就是个废要是当初和你一起逃出去,是不是就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了……

       对不起

1年4月6日17:56 通讯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它们越来越多了(哭腔),我好害怕,它们在敲门,在对我自言自语……为什么,它们好像知道我在这里一样。”

       “有防护服吗,要是……”

       “没有……呜呜呜……好想让你再抱着我睡觉,我……我根本睡不着……”

       “抱歉,我……”

       (哭声)

 

1年4月7日0:00

       密室里无线电响了,里面传来一阵噪声,她从梦中惊醒,跑到无线电旁边。

       滋滋——

       “没事吧!”

       “我爱你。对不起……”

       (液体流淌声,滴落声)

       “你,你还好吗!它们进来了吗?”

       “对不起……我……”

       (液体灌进什么东西的声音,干呕声)

       【白噪声】

1年4月9日3:32 笔记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隐藏地好好的,为什么你会被发现啊!你还说过我们会重逢,要一起去看海,明明你还没找到我,就……就……等等,重逢?不,不,不,不要,不要重逢,不要来找我,我不想,不,不!……^|/#\

1年4月■日23:01 笔记

       啊,为什么,谁……在唱歌?是你吗,不,绝对不是还有,这是……敲门声?啊,不应该啊,明明已经吃过氨磺必利(主治精神分裂症)了啊。奇怪,啊……

1年■月■日23:00

       她吃过安眠药,静静地睡着。她在梦中回到了一年前的研究所,她抱着女孩,蹲在走廊尽头,背对着蔓延而来的黑色怪物,她回过头,一只漆黑的手蠕动着伸向她的脖子。

       “啊!”她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她看了看四周,黑黑的,旁边房间从门缝透进一丝灯光。

       她躺了下来,揉了揉眼睛。明明没有哭啊,她疑惑着,看了看湿漉漉的手。

       嘀嗒……嘀嗒……

       什么东西?

       “我们……终将重逢……”

       她一激灵,冲出房间,抄起一把砍刀砍下了左手,喷涌而出的血液和黑色粘稠的液体在地面上混合,卧室里一股股黑液整顺着门缝流淌出来。

       “我爱你……”

       不,这不是你,你不爱我!

       “成为‘我们’吧……”

       我不想成为怪物!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她看着一条条黑色的丝线爬上自己的身体,看着它们进入自己的咽喉,眼角泪光闪烁。

       痛苦?悲伤?愤怒?并没有,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变得轻盈,软软的,毫无压力。她感到一阵轻松和欢愉。

       “这是……”

       “我们。”

■年■月■日■:■

       日出,红色的太阳从海岸线上爬起,海边的黎明充满着海风的凉爽和潮水的聆音。沙滩上、浅海中、椰子树下黑色的黏液汩汩流动,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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