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雄宝殿内,三道纤细的身影端然跪在锦垫之上,袅袅青烟从她们手中缓缓升起,缭绕于空。
老夫人手持的伽罗沉香,烟柱笔直如降魔杵般威严肃穆。
崔夫人点燃的龙脑香,则化作九重莲台的模样,层层叠叠地散开。
而崔令望掌中的白檀香,却悠悠凝成飞凤形状,翩然欲舞。
满殿僧人皆在心底暗惊不已,这分明是香道至高境界“意烟成形”才能达到的奇景。
奉完香后,三人步出殿堂,依照习俗开始布施。
布施时,崔令望亲手将五毒荷包递到幼童手中。
崔令望“荷包拿好呀。”

幼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痴痴望着崔令望,只觉得这位姐姐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子,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荷包用素绫缝制而成,里面装着朱砂、雄黄和熏草,袋口系着青赤白黑黄五色丝线。
孩子刚想拆开看看,却被母亲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崔令望“袋底绣着驱毒咒呢,拆开了就不灵验了。”
她语气温柔,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态度。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妇人赶忙带着孩子朝她深深鞠躬。
崔令望对他们莞尔一笑,继续分发荷包。
无论面对谁,她的神情始终如春风拂面,不曾流露出半分不耐烦。
本该是和谐美好的一幕,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切。”
不远处,一名身着暗袍云纹玉冠束发的男子唇角微扬,冷笑声如寒风掠过,透出几分阴鸷与不屑。
“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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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施结束后,崔令望同祖母与母亲示意之后,便带着知夏登上宝积山赏景。
初夏的宝积山仿佛被倾倒的调色盘染过一般。
当崔令望扶着知夏的手转过放生池时,漫山遍野的芬芳扑面而来。
石阶两侧的石榴花开得肆意张扬,火红的花瓣落在青苔之上,宛如菩萨案前泼洒的朱砂盏。
知夏弯腰拾起一朵,却发现花瓣内侧竟生着金丝般的脉纹,显然是常年受明觉寺香火熏染,使得凡花也修出了几分梵相。
“姑娘,快看这‘六月雪’!”
知夏忽然指向崖边的一丛白瓣黄蕊的小花。
此花本名溲疏,乡间唤作“六月雪”。此刻却显现出异象——花瓣上的水珠凝结着昨夜残雨,每滴水中都映出微缩的佛塔倒影。
正当主仆二人沉浸于山间香气时,崔令望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股刺鼻的臭锈味顿时弥漫开来。
“放肆!哪里来的乞丐!”
知夏横眉冷对撞到自家小姐的人。
崔令望“知夏。”
崔令望止住了婢女的话,抬眸看向来人。
自己却依旧站在佛手花影中,目光微凝。
方才碰撞时,那癞丐破旧蓑衣下露出了一截青玉螭纹带钩,钩首镶嵌的血髓宝石,竟与她书房《毒经》插图中药王信物一模一样。
更奇怪的是,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丝雪山蝉蜕的甘苦气息——这种气味唯独药王谷传人才能分辨。
尽管崔令望无法察觉这细微之处,但她还是嗅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味。
崔令望“香……”
不是责备,也不是惊慌。
少女指尖轻拂过被撞到的佛手花枝,琉璃色的花瓣簌簌飘落,堆积在她鞋尖。
那一声低叹消散在雾气中,崔令望从那老者脸上捕捉到了如遭雷击般的神色。
她怎么会闻到这香气?!
就在这时,崖下骤然传来追兵的铜哨声。
陌夷苍趁着少女尚未回神,连忙逃跑。
“诶,你!”
知夏对这个无礼的乞丐愤懑不已。
崔令望只是幽幽地看着老者仓皇离去的背影。
老者的背影虽显蹒跚,摇晃之间却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确。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经过了精准计算,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竟是让她遇见了陌夷苍,那位传说中的老神医。
她还在思索如何巧遇他、拜其为师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姚婉怡这个“机缘”,她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