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起床,水滴般的汗珠从我的脸颊滑落,自从遇见他之后,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下午的阳光总是如此,不带一丝生机,我漫步在这座偌大城市的街上,街道上到处都是破产失业的味道。救护车不断在街头攒动,发出的刺耳噪音牵动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死神仿佛都在厌倦着我们发出的恶臭,跳楼坠成肉泥的人正在传达着他的不满。我想地狱也不过如此。 我可能是这座城市唯一还清醒的人,作为娜尔塔弗斯镇最后一名公交车司机,我仍有义务把这最后的班车开下去。
谁也说不上来这场大危机的原因是什么,是谁最先将绝望的气息带进我们的小镇,我只知道我的车应该在路上安全行驶,到站停车,然后等待顾客上车下车,不断如此重复。
前面是公交车的第二站,今天不同的是,在上车的站台上有一位戴着礼帽先生向我招手,我在站台前停好车,他很有礼貌的走了上来,取下手套,从上衣口袋拿出两块零钱放入投币口中,然后带上手套,就近坐了下来。我发动汽车,汽车缓慢的行驶起来。“先生,这一切,糟透了不是吗?”“……”男人主动向我搭话,我听声音能判断这是一位非常年轻,非常有教养的绅士。“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糟糕,我十五年前就是一名公交车司机,现在也还不是一样,生活对我来说糟透了,我现在期望的只是明天的面包。”我透过后视镜看见那位先生正用手帕捂着鼻子,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看着他收起手帕,开口回答我。“像先生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们都在埋怨着,抱怨着老天的不公,甚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我想先生应该是独自居住吧。”看来我的灾难都写到了脸上“我的确是独身一人,我的妻子和儿子在多年前的意外双双身亡,那是我人生中最难的的一段时间。不过还好公司没有因为我的颓废而开除我,后来我也慢慢走出了这段灾难带来的阴霾,但是直到现在我都很想念我的妻女。”我看着这位礼貌的年轻人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先生您是真的很爱您的妻子和女儿,我相信她们在天堂也在想念和爱着您。”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希望如此吧,我真心希望能回到家亲口听到我的妻子和女儿对我说这句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又像什么表情都有,像发黄腐烂的照片。“您的妻子和女儿会有很多话想对您说,先生。但是先生,请不要忘了您自己,您自己也很重要,您说的话也很重要,请不要忘记了。”我看着他慢慢站起来,露出了一丝邪魅的淡笑。这个表情是我看得清晰明了的。车到站了。他向着门外走去。他走下车,慢慢消失在凄惨的阳光中。
我感觉一股寒风吹到了我的身上,虽然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却犹如黑夜般寒冷令人发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并没有接着发动汽车,而是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看着这个黑衣男子慢慢离去,直至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我也该启程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准备晚饭,迎接他们的归家。将车开进站台,在车站旁的破败不堪的杂货铺买了满满一口袋的食物和调料,接下来是长达2个小时的步行,我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我想起了我的妻子,我俩以前总是一起走完这条路,我常常向她抱怨房子离镇上太远,又没有公交车经过,天天下班我们还得进行一场不短的马拉松比赛,现在想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赢过她,她虽然比我矮一截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却总是比我早先几步到家,一到家就开始准备着一家三口的晚饭,我一到家就瘫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看她忙来忙去,她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累,由此她常常笑着说我身体不行需要多多锻炼,应该多带孩子去户外运动运动。
我的儿子由学校的校车接送,由于我们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他往往是校车上最后一个学生,我很感谢校车师傅为了我的儿子每天多跑这么远的路程,由此我常常和他打招呼给他递烟并嘱咐他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我们之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我很爱听我的儿子叫我爸爸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回来就要争着电视看他喜欢的卡通节目,而我往往是争斗的失败者,幸好他看的卡通节目也并不算很幼稚,我也就陪他一起看。接下来的事件就有不可预测性了,如果电视节目先结束而我的妻子又还没有做好晚餐的话,我就会抱着儿子去厨房看看今天妈妈做的什么食物,并且催促妈妈拯救我们这两个饿鬼,这种情况发生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她早早将食物做好端在餐桌上然后来叫我两快去吃饭,但是这时候又正好又是电视节目的高潮,所以我妻子常常要催我们很多遍,一直到电视节目结束我们才会跑着过去快速吃着我们的晚餐。妻子很明白我的口味,她做的什么都是非常美味可口的,所以我常常觉得很幸福,因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不知不觉,我已经到房子的门外,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房子里见不到灯光。我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空无一物,没有我的妻子,也没有我的儿子,房子里空荡的出奇。我走进屋去,将门虚掩,打开灯,一股腐烂的霉臭味立刻钻进我的鼻子里,妻子已经离开很久了,我没打扫过,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我笨拙的学着记忆里妻子的样子在厨房里忙碌,不多久我就做好了三人份的晚餐,我自知和妻子做的饭味道相去甚远,但是我知道妻子的口味很淡,而儿子的饭菜则需要多放点盐。我将食物用光滑的餐盘装好,用盖子盖着放在餐桌上。我坐在一旁椅子上想象着我的妻子和儿子吃到我做的晚餐会是什么样子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猛的抬头,“回来了,快坐下来吃饭吧,我都已经做好了。”我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不安。老婆和儿子确实是回来了,可是他们的身上全都是泥土,脸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大洞和小洞,里面爬满了蛆虫,妻子的脸整个陷进去,像被大铁锤砸在脸上一样,眼球完全砸烂了,两个窟窿还不断向外流着淤血。儿子的头被人用刀从中间削掉一半,脑子挂在头骨上摇摇晃晃。他们慢慢的从门口蠕动到桌子底下,我哭着,抱着他们,把他们放在椅子上,他们的手已经高度腐烂,不能自由使用,只得由我来喂他们,妻子的嘴巴已经深深陷入了喉管,无法再进食了,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只能帮儿子喂,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儿子不喜欢我做的食物,食物进口却下不了喉,我哭的再大声也没有用,我知道他们很饿,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我无能为力,我只得放下碗筷,紧紧的抱住他们。
他们就像两块会蠕动的肉,不停地在我身上跳动着,像是在回应我的呼唤。这样的夜晚已经持续了好几周了。我每天给他们做不同的菜,给他们换上以前的漂亮衣服,帮他们清洗身上的泥土和蛆虫,看着他们的身躯不断的减少,减少。 感激他,将我的妻子和儿子带了回来,虽然不是完整的。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妻子和儿子的灵魂在旁边陪着我。我看见一条白色的蛆掉进了我妻子的眼眶里,我便伸手进去想把它给掏出去,可我又怕刺痛了我的妻子,我就很轻很轻的往里伸进去在她的脸洞里摸着,妻子的反应开始强烈了起来,她努力的向上伸出她的手臂,想把我的手扯出来。我轻声的安慰着她,就像以前一样。我的手好像是摸到了她的牙齿,我能感觉到她的牙齿在咔咔的碰撞,然后突然咬住了我的手指,我想扯回我的手指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牙齿就像锋利的切割机,将我的手指切下,贪婪的吸食着我的血液。我也不再抵抗,重重的用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头,将我的右手使劲向下按,让她的血肉和我的血肉更多的交合在一起,我终于能为她做一件有用的事。儿子也慢慢蠕动过来加入我们,在我的后背啃着我身上最好的精肉。今晚,我终于能将自己完全送给我的妻子和儿子,这是我以前无法想象的,我们的家庭仍然是最幸福的,最令人羡慕的。我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和妻子第一次在学校相遇,在圣诞节晚上向她求婚,在镇上的医院生下我最疼爱的孩子,我第一次在学校开家长会领到了我孩子的奖状,一幕幕我全都记起了。
突然画面中插入了古老者黑夜之主,我第一次在夜晚的星空看见他我吓坏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庞大如星系的生物一直在天上观察着我们,我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来研究他们,可是我还是吓坏了。他们能看见我们的前生和未来,知道未来的唯一确定,他们拥有超越宇宙的古老力量。疯狂的传授我关于永恒的知识。我潜入海底十万米的无物在发声,却有人在教唆,他时而温柔低语,时而刺耳鸣叫。在我经历了无数超越一切宇宙定理的疯狂事件后,黑夜之主降临了,他代表着极致的黑,极致的暗,它的存在造就了撒旦地狱,但此刻他竟在我的意识里,观察着我的动静。尽管我早已熟读克系史书,明白了就算是至高力量也无法使死亡散去,我仍向他发言。
“将我的妻子儿子给我,我将灵魂献给伟大的黑夜之主。”现在,我得到我的妻子儿子了,它也得到我的灵魂了。在我的弥留之际,我看不见死亡的白色礼服裙角,只有无边的黑暗,黑暗。可惜了娜尔塔弗斯镇失去了它的最后一名公交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