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雁你觉得刘望为什么要给你我赐婚?
谢雁转转手里的杯子,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沈宴。
沈宴也不是傻子,刘望贵为太子,是未来的帝皇,不会平白无故给两个有地位有权利的人赐婚,他要让两个人成为互相的枷锁。
沈宴你不是太子派的人,握着西北的虎符终究是隐患。你谢家一脉无心党派之争,太子自然要将西北军归拢到自己手下。
沈宴不仅如此,你在军中颇有威望,他要让你留在邺京,没有半点机会插手西北军。
沈宴接下来他就会将自己的心腹换到西北军……
婚姻是束缚人的牢笼,这句话不错。
世人皆知,太子也知。
像谢雁这种出身军中,不知三从四德的女子,不会有人为她说媒,只有太子定下的姻亲,才不会有人反抗。
谢雁别说我了啊沈大人,说说你吧。
谢雁你沈家没落,不比其他大家族,你又在北典正司干着得罪人的勾当,担不担心有天被抹了脖啊?
谢雁的话很明显不怀好意,沈宴蹙眉,眼里有些危险的意味。
谢雁……你别瞪我,我还没说完呢。
谢雁虽说我被摘了头衔,但好歹也是西北军出身,上过战场的将军,军中九成的人我都认识,我义父更是安西侯……
谢雁你得太子重视,他赐婚既是为了震慑小人,也是为了拉我入太子派。我义父上了年纪,又没有子嗣,安西侯府总归是要落到我手里的。
谢雁说话声越来越低,仅仅一场简单的赐婚,其中暗藏了这么多的玄机,刘望这一举,可谓是一箭三雕。
思考其中利弊,沈宴也很明白,成亲一事,百利而无一害,他没理由拒绝。
谢雁所以请沈大人屈尊和我成个亲,人前夫妻,人后两清,怎么样?
沈宴沈某明白了。
谢雁点点头,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沈宴紧随其后,正想着他事,没注意前面谢雁陡然顿足回身,谢雁的脸就在他面前放大,沈宴下意识后退几步。
谢雁还有个事,沈大人以后见我能不能装得开心一点?
谢雁做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咬了装这个字眼。沈宴对于她的话表示出诧异和不解,像是看一个怪人一样看着她。
谢雁虽然是假夫妻吧,但是还是要装得像一点,别像刚见我一样一脸苦大仇深,传出去别人说夫妻不睦。
罢了,谢雁又语重心长地补上一句。
谢雁这样不好。
沈宴……
谢雁在西北待久了脑子里进沙子了吧?
现在名义上来讲谢雁是他的未婚妻,不然沈宴真的会做出些关乎人命的事情来。
谢雁走后,沈宴回了办公的地方,摊开没看完的卷宗,不免揉揉眉心。
婚已经赐下,礼部也在筹备,他和谢雁既然意见一致,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沈宴手里的案子可不等人。
转眼间罗凡就抱来一沓卷宗,最顶上的一本是证词,上面写了几个力透纸背的字——
江州库银劫案。
江州。
逃犯云奕。
沈宴让几个兄弟去江州探探,不要打草惊蛇。
罗凡是,大人。
罗凡那您和谢……
罗凡犹犹豫豫的意思就是,刚定下婚期就离开邺京,这样真的合适吗?
沈宴看了他一眼,知道罗凡要说什么,他早就盘算过,半年后才是成亲的日子,去趟江州,绰绰有余了。
沈宴半年抓不回云奕,金鳞卫干什么吃的?
罗凡是是是,卑职多嘴了。
罗凡点头哈腰,悻悻退下来。
他看沈宴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也不知道谢雁有什么本事,一盏茶的功夫就让沈宴恢复如初。
翌日一早,沈宴就来了北典正司,江州一案还有太多疑点,既然太子重提旧案,那么这次注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临近晌午,沈宴听力惊人,闻见街上马蹄哒哒,由远及近,熟悉红棕烈马冲进北典正司,在庭前勒了缰绳。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庭里的金鳞卫猛然抽刀,却闻马上女子喝道。
谢雁我谢雁,拔什么刀,给我收了!
谢雁二字一出,无不震惊。
沈宴见她一身劲装,发丝高束,不饰钗环,放到人群里还是个俊郎的公子哥。
他皱皱眉,不知道谢雁唱的又是哪一出。
沈宴走到门前,谢雁也迎面朝他走去。
沈宴敢策马闯北典正司,换了旁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谢雁眨眨眼。
谢雁那我不是旁人喽。
旁边的金鳞卫都看傻眼了,这什么情况,昨天沈大人和谢将军不是才第一次见吗?
沈宴实在是没想到,谢雁居然这么快就代入未婚妻的角色了,而且这么明目张胆。
谢雁那个…你,对就是你,把我马栓上。
罗凡啊…我,好嘞将军。
沈宴原以为谢雁会安安分分待到半年后,再与他演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没想到今天就来北典正司作妖,果然是不做将军了,在邺京闲得慌。
沈宴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没有生气的神情,也不顾旁人误会的眼神。
沈宴你跟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谢雁站在原地不动,又眨眨眼,把装傻充愣发挥到极致。
沈宴彻底放弃了,抓住谢雁的手腕,把她拉到房后隐蔽的角落。
一众金鳞卫虽然八卦,但这一个是冷面阎王,一个是西北女将军,实在是惹不起,惹不起。
谢雁干嘛啊,小郎君。
沈宴谢雁,你发什么疯?
谢雁本想继续打趣,可看沈宴的神情,却有愠意。
他们旁边有一棵树,阳光照下斑驳的影子,点点光斑照在二人身上,迷离又疏远。
谢雁我发什么疯?
谢雁你不能上街上走走吗,流言在外面传了一上午你没听见吗?
谢雁一脸金鳞卫就这的表情斜睨着沈宴,倒把沈宴看的一头雾水。
怪不得一上午罗凡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正常。
沈宴……什么?
谢雁就是说,西北大将军对冷面阎王一见钟情,一出皇宫就来北典正司见未婚夫,离开后笑得合不拢嘴……
这什么东西?
沈宴一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表情,看向谢雁的目光大有你怎么笑那么开心的意味。
谢雁不是,沈宴,侯府是我家啊,我回家我开心啊!
谢雁你有意见吗?
所以她就听着谣言来北典正司以示一见钟情夫妻恩爱。
沈宴你在西北打仗是不是伤了脑袋。
谢雁沈宴,日子装不下去就直说,咱们退婚。
两个分别在邺京和西北名声大噪的人在树荫下黑着脸对峙。
沈宴叹了口气,靠近了谢雁一些,那双眼睛很有力,和他见过的女子完全不一样,他想借由多看一会。
沈宴可以来,但是不要骑马来,可以吗?
沈宴放低了声音,像是哄小孩一样,问谢雁可以吗。
可以吗。
谢雁怔愣了一瞬,她同样看着沈宴的眼睛,他眼里竟没有那么冷。
沈宴不是冷心冷面的人,正如她不是口口相传的女罗刹一样。
她想回答可以。
又觉得太被动了,凭什么答应他?就凭那双好看的眼睛吗?
谢雁轻哼一声。
谢雁那看我心情吧。
随即负手便离开了这一方阴影,走到阳光下。
沈宴站在原地,看着谢雁的背影,好像她在闪闪发光一样。
谢雁听着身后没有动静,回头看去,正巧和沈宴四目相对。
他们一个失去了骄阳,却站在阳光下,另一个立在阴影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谢雁看着他,不免弯眸子笑起来。
谢雁愣着干嘛啊,信不信我偷你卷宗。
闻言,沈宴微不可查的也跟着笑了一声,他迈着步子,三两步便跟上了谢雁。
沈宴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