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儿跪瘫在焚烧物前,一脸悲戚,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到底没有触碰那团未烬的火焰。此时林中虚影快速掠过,熊猫儿用手背拭去眼中热泪,忙不迭跟上去。
行至一处荒败庙落,眼见着人窜进庙里,明知其中有诈,可熊猫儿心中报仇的火焰正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在庙中查看找寻,绕过佛像立在佛前,那佛多年来无人打理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积灰,蛛丝在佛眼下结网,似破窗外一阵风过,蛛丝飘动,熊猫儿察觉到有人在后,在他挥起铁葫芦之前,那人直接点中他的穴道,封住了他的感官。
熊猫儿当即就成了只能令人摆布的砧板之鱼。
得手后,金不换绕到熊猫儿跟前,奸猾一笑,丐帮的单长老从柱子后绕出来,上下打量着熊猫儿,语焉不详,“这个后生多日来一直跟着我们,想必是有所图谋,只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金不换搓着手,转而笑里藏刀地朝单长老招手,“你且瞧瞧他的模样,似是故人,恐怕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单长老当即就挂着布袋上前仔细端详,仿佛要从对方年轻的轮廓中辨认出一二,那浑厚的面相,浓眉大眼,分明似曾相识。
“啊,他是……”单长老忽然福至心灵,可激动的话音还未落定,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倒在地,整个人当时就昏了过去。
金不换从容不迫的从熊猫儿腰间取下铁葫芦,照着地上的人,手下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下了死手。
等沈浪等人知晓此事的时候,熊猫儿杀了丐帮长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江湖,此时的熊猫儿已经躲了起来,江湖上遍寻他不得,沈浪与朱七七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别人不知道,他们却坚信,熊猫儿最是讲义气的人,他断然不会随意就滥杀无辜的。
更何况,熊猫儿是寻百灵而去,这里头还夹着百灵失踪的这一桩事,沈浪不是愚钝之人,这一环扣一环,他很快想明白了,必是有人在针对熊猫儿,只不知后手又是什么?
王怜花听闻此事,却并未在意,甚至连兄弟情都懒得装装一二,熊猫儿与沈浪现在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如今要对付快活王,少了熊猫儿岂非是对他的一大助力。
他心情大好的立在春苑二楼包间窗前,打开窗户就能瞧见春苑里的靡靡之景,那时不时飘来的莺歌燕语,听得身后的几个宫女面红耳赤。
“你们宫主近日到底在做什么,可有什么话要你们传出来么?”
“属下并未得到任何命令。”领头的宫女将环翠传下来的命令在心口绕了一圈,便将早已经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宫主倒是交代,叫我们一切听从王公子的调配。”
这话落在王怜花耳朵里,不由得挑眉,脸色微沉,“她倒是沉得住气,只派你们几个人来能顶什么事,若是由我这边主事,少不得就要挪动大批人马……”她可真是精明。
“既然她有心修整,也不急在这一时生事了,你们嘛……”目光在几个宫女身上来回逡巡,随即就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幽灵宫里,如意收到了王怜花那边传来的飞鸽传书,她拆了信件打眼一扫,登时就气得直骂王怜花,环翠办妥了快活城的事回到宫中,见如意这副憋气的样子,便问道:“如意姐,信上写了什么值得你这么生气?”
“王怜花忒不是东西,宫主本想撺掇着他来场大动静对付快活王,没想到这人斤斤计较竟然将太极打回给宫主,这便也罢了,我们派去的人他居然全都安排在了妓院里打杂,他这是看不起谁呢?”
“咱们要不要禀告宫主?!”
“算了,左右宫主交代过她还有十来日便要出关,到时一并告知请宫主定夺。”
静室中,寒气四起,飞飞盘腿坐在玉床上打坐,武功心法就搭在她跟前,此刻的她冷热交错,正是冲击瓶颈的关键时候!
如同万虫噬咬心脉的痛楚从丹田处向四面八方游走,纵然有令人安静凝神的玉床相持,飞飞还是疼得冷汗直流,体内正有一股暴虐的冲动在攻击着自己心底的防线。
那是嗜血的欲望……杀人,她想要杀人,杀很多的人!
不,不可以,不可以被它控制!
飞飞的身体剧烈的抖动,打坐的手已经按捺不住,杀与不杀的念头在脑海里狠狠撕扯,急骤的疼痛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她猛然一睁眼,吐了一大口血,打坐的身形已经维持不住了,不得已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身体,惨烈的叫出声来。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向外渗血,没过多久,玉床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细看之下,那血并非正常的殷红,竟然带着一丝妖异的紫色,还散发着似香似腥的气味。
她嘴里继续往外渗血,只觉得周身筋脉在一寸一寸断裂,目光所过之处,皆是蒙尘的紫色,天旋地转。
“娘,娘亲,救我!”
“沈大哥……救救我!”
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心底里最在意的人和事,可是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消减疼痛的疗效,迎接她的是仿佛永无休止的折磨!
痛到极致,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着:顺从吧,顺从自己所想吧……你扛不住的!
她咬破了自己的唇瓣,大汗淋漓地扣着自己的双臂。
不!我绝不认输!不认输!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反噬过去了,她意识涣散的仰躺,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个人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瞧,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讥笑,可她太累了,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就这样吧,就这样睡过去,也许醒过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整个人随即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
环翠送饭食上后山时,已经是晌午,日头正毒辣的时候,她将饭食放在山口那块入山石下,正在收拾宫主昨日送下来的饭盒,倏地感觉周遭有人在观察自己,她警惕地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一阵山风吹过,激得她周身起鸡皮疙瘩,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她抖了抖身子,将饭盒装好后,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待她一走,山口的石门突然打开,里面的人盯着那留下的饭盒许久未动。
回到宫里,环翠仍旧是神思不倦,心悸不已,她来到如意的房间,见到在案几那处理事务的如意,便上前拉住人,有些害怕,“如意姐,后山早前是不是闹过鬼啊?”
如意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环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真的,你都不知道我今日遇见什么了,我才到后山,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似乎有人在盯着我,吹在我身上的风凉飕飕的,就像……就像是有人站在我耳朵后面吹的……”
如意知道环翠向来胆小,压根儿不信,“我看你就是胆小胡思乱想的,这样吧,以后宫主的饭食我让其他宫女去送吧。”
一番话叫环翠心里的害怕减了不少,她这才有功夫将精力放在如意手里的信件上,问道:“如意姐,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手里的信件叫如意心里腾腾起火,“还不是王怜花,宫女来信让咱们想办法将她们调遣回来,若是不然,她们就快成妓院里的老鸨了,王怜花这是把我们幽灵宫的脸皮子放在地上踩呢!”
两人在室内商量,丝毫没有注意到外头宫道上的灯台焰火一闪。
夜晚寂静,孤月当空,但“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的春苑却好不热闹,花娘挂牌开门,迎来送往,门前车马攘攘,恩客纷纷下马。
厢房内夜夜笙歌,莺歌燕啼,婉转悠扬,有那受不住风月手段的银枪蜡头借故从房中退出,面上是香艳的唇印,人趴在空旷的廊道上吹风,半个身子伸出,直看着月亮发呆。
“如今触绪易销魂,最是不堪风月下……”这人似醉似酣,无不惆怅,“世间解语花何其之多,美则美矣,尚是凡人之姿,若是得见蟾宫仙子一面,小生死而无憾矣……”
夜里凉风兜头而过,叫人清醒了一瞬,耳畔边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巧笑声,似泠泠清月,令人耳目一新,心情畅快。
扭头一瞧,月下站着个身影,如梦似幻,美轮美奂,只见眼前人如画中仙一般,眉眼如黛,口如棠红,明眸皓齿,隐隐含笑的眼眸中流动着细碎的星光,顾盼流转,皎洁的月光似乎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冷光。
这人痴痴望着她,缓缓凑近,“莫不是……上天听到小生的心愿,特派仙子来与小生相会,圆小生一场痴人梦?”
眼前的女子掩嘴轻笑,只她敛眉浅笑的一刹那,潋滟的风情便流露出来,叫人移不开眼睛。
见仙子缓缓伸出纤纤玉手,这人抑制不住激动,他赶紧就着自己的衣服将手擦拭干净,唯恐唐突仙子,这才敢颤抖着伸出手,他越是痴迷,眼前的女子的笑容便越是和煦。
半个时辰后,春苑里火光冲天,春苑外早已经是人声鼎沸,救火的叫人的,嘈杂声络绎不绝,可里头竟然无一丝呼救声,所有人在大火前已经死去,保持着极为恐怖凄惨的死相,在大火里慢慢化成灰烬。
王怜花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情,着急得连衣服都顾不上整理,匆匆就赶过去了,等他到时,本地的官府也已经到了,这件惨案如此重大,他被列为嫌疑人不说,恐怕还会惊动六扇门,招来他们的发难。
王怜花一面应付着官府的询问,一面心里暗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与他王怜花过不去!
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