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樾从窗外,可以看到和安单薄的身影,那个盲童,如今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如果他的一生都是厮杀,那只有那段短短的时光,是充满阳光和温暖的:
天火“殿主,为何你对和安,如此不同”
梵樾看着那缓缓离去的身影,淡淡开口:
梵樾“十八年前,本殿还未成为妖王时,她曾救过本殿”
梵樾“在极域边界的一处荒原”
梵樾“那时候,她的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本殿是谁”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和安,只是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她听到了呼吸声,才知道有一个人倒在她旁边,出于本能她去试探,就是那次,割开手腕给梵樾喂血:
梵樾“她放血给本殿,在荒原里照顾了本殿七日”
一个连路都看不见的小丫头,摸索着给他包扎伤口,用身上仅剩的药喂给他
她总是闲着无聊和梵樾说话,问他各种东西,比如天是什么颜色,兔子是什么颜色,这片荒原又是什么颜色
问他草地是什么样子的,树是什么样子的
动物千奇百怪,都长什么样子
笨拙的用冷水给梵樾擦脸,擦去手上的血迹
那时候梵樾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我从出生,眼睛就看不见
——他们都说什么东西漂亮,可怕,可我什么都不认识
——哥哥,你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样子吗
梵樾曾耐心的给她解答,告诉她,她的眼睛像桃花,可和安不知道桃花长什么样子,梵樾就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描绘
——他们说,天上的星星很亮,月亮很圆,那是什么样子
——星星是亮的,没有形状,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光点
——月亮不止圆月,还有弯月,都是白色的
在那短短七天,梵樾给她讲述了世界万千,告诉她山川湖海的宏伟壮观,告诉她大漠荒原的贫瘠荒凉,告诉她花海美景,告诉她人间嘈杂,给她讲述人的样子,给她讲述极域的样子,告诉她所好奇,却看不见的一切
在分离的那一日,抚摸着梵樾的脸:
——哥哥的睫毛很长
小手划过细细抚摸着
——鼻子很高
——哥哥的皮肤是热的,滑滑的
后来,盲童跟着和家的人离开,梵樾也离开了那片荒原,直到八年后再见,和家满门被灭,他们再次重逢,梵樾差点没认出那个小姑娘来,直到她说了自己的名字:
天火“恕属下多嘴,殿主对她,是否太过妥协了一些”
梵樾“妥协?”
天火点头:
天火“你似乎过于在意她了”
在意吗……
看着和安在拐角处消失不见的身体,梵樾垂眸不语
和安带着幽草的种子回到城主府,白烁一直守在白霄身边,她不能让阿烁知道幽草的事情,否则阿烁肯定会选择自己放血养花,这件事情因她而起,所以不该牵连旁人……
和安将幽草偷偷放在屋内,然后看着手中的剑
只要可以治好白叔……
治好白叔……
她闭上眼睛,毫不犹豫的割开了皮肉,肉皮分开之后,并没有看见血液,而是一粒又一粒的黄色,慢慢的,随着剧痛的袭来,血液也流淌出,滴落在了幽草的种子上
好疼……
和安最怕疼了,但她别无他法
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她为了不让白烁发现,只好委托下人将花送过去,自己躲在房间里,笨拙的用一只手给自己上药包扎
血怎么都止不住,药粉也都被冲开
——以后,不要为了给我养伤放血
——你看不见,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深,小心手废了
梵樾……
和安突然烦躁起来,将药罐子扔到了一边,也不管自己的伤口还流不流血了,只想快点洗干净这一身的血腥
她随意的用绷带把纵横交错的伤口捆住,却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
和安失去了意识往后倒去,却在下一刻,有人稳稳的接住了她
梵樾忽然出现,接住了一身血腥味的人,低头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视线落在了血流不止的胳膊上:
梵樾“真是不要命了”
他将和安抱起来,走过屏风,将人放在了床榻上,随后抓起和安的手,看着那一刀比一刀深的口子,眉头都皱了起来,运转法力,给她的伤口止血,随后包扎

做完这一切之后,梵樾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过去的人:
梵樾“总是为了别人的命伤害自己”
梵樾“本殿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
他缓缓起身,却看见了挂满内室的画像
看着这满内室的画像,从最开始的生涩模糊,变成后面的熟练清晰,有他的侧脸,模糊的正脸,有暴雪中行走的他,逆光而来的他,太多太多了,包括每一个箱子里,架子上,密密麻麻都是画像
梵樾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画来,看着上面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容貌:
梵樾“画了本殿十年,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他把画放在桌子上,回头看向了床上面色苍白的和安,她的手腕上,漆黑的手绳格外明显,梵樾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和安抓着他不放的时候,没想到看着那么脆弱的一个人,竟然也敢做到这份上
他缓缓走过去,看着和安皱着的眉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尖慢慢抚平:
梵樾“十年寻我,但寻到了,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和安“梵樾……”
昏迷的人迷迷糊糊呢喃出声,梵樾微微一愣,将手收了回来:
梵樾“勇气总是放在没用的事情上,和安,你总是这么自欺欺人”
他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和安口中,那人的脸肉眼可见恢复血色
看她虚弱的样子,梵樾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敲了一下胳膊的额头:
梵樾“忘恩负义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