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乱世渔利
九州的天象随着皇太子牧云笙掌权九州将天下生灵大乱的星命预言逐步显现而越发异常,六月飞雪,严冬大旱,就连在皇城里生来锦衣玉食,享受精贵的贵族们都觉得有点难挨。
本该天干物燥的夏秋交际,阴阴绵绵的连续下了一两个月的雨,连大端最富丽堂皇的天启城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腐之气,令人生厌。
广阔无垠的天际像琢磨不透的人心,云层低压,密密堆叠,仿佛最纯澈的天青色也从天际线起腐朽发霉,青蓝青蓝的不均匀,这一点青斑,那一块黄霉。
九州客栈的小倌们忙进忙出,清查每一处死角,按照掌柜秦玉丰的吩咐用浩瀚海采购的一品沉水香细细熏着,绕是这样体贴入微的服务,这段时间客人们的态度还是喜怒不定,变幻莫测,动辄打骂小厮,相反笼斗场的生意火爆异常,每到奴隶拼杀血肉横飞处人声鼎沸,硕大的金铢如下雨一般噼里啪啦赏下。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让长住在内院里的年轻世子上心,时局越乱越好,越乱他就越看得清,生意就能做得越大。
一室生香,玄衣蟒袍的牧云德坐在门前廊下饮茶,雨不大,只是清薄的雨丝而已,他现在还没有多少烦心事,这样的清净让他喜欢,纵然知道随时可能被打破。
就如同主人还未到就窜到他鼻中独属于女人的一股甜腻香气。
“你好像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没有转身,轻声警告来人。
但来人不以为意,朴素衣衫下一双浑然如玉,生来就是天工巧造的艺术品的一双柔荑犹如灵巧的水蛇缓缓覆上他清瘦的肩膀,跪坐在他的身旁替他揉捏。
“世子既然不杀我,我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牧云德也不避,侧脸看了她一眼,“南枯月漓,你也挺会伺候人。”
南枯月漓柔媚一笑,不负她生来立志做皇后的野心,言谈举止,一吐一息,都极尽庄妍,倾国倾城,“多谢世子称赞,比之兰钰儿如何呢?”
牧云德眸子一凛,霎那间闪现出毒舌利沁般的眼光,他不怒自威的眉间还是保持着纨绔子弟贪香迷玉的轻薄笑意,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冰冷透彻,“你,多嘴了。”
除了她和牧云笙,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是吗?可是我还想说。”
她把那风华绝代的半边脸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你很清楚,所以你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东西被自己舍弃,也不会欺骗自己。”
牧云德笑意微敛,但身上的肃杀气息较之刚刚却少了不少,他擎住那颗精致的美人头颅,强硬的将她的脸扭过一边,那如白玉凝脂的脸上赫然显出一道粗大可怖的刀疤。
那是跟着牧云合戈谋篡皇位失败后被发配官妓她为求自保自己下的狠手,虽然被他收留后有找过上好的医师和天下名贵非常的鲛容膏修复,但始终留有一层淡淡却明显的印记,这证明了当初下手时她的狠辣决绝,可惜了,这张把欲望写在脸上的脸,始终是留下了瑕疵,除非,换皮。
说起来,这疤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你就那么想爬上我的床?我可不想做皇帝。”
南枯月漓挣脱他的桎梏,手也收回置于膝上,冷笑一声,“你不是不想做皇帝,你是觉得龙椅不是这天下最好的位置,你想做至高无上的那个人,易钩者商,易国者侯,如果不是乱世,你和牧云合戈没有什么区别。”
牧云德没有答她的话,一时安静。
天色渐晚,云色也慢慢变为深蓝,朴素而森严。
向往常一样眼光不经意的扫过东边的厢房,那里空置了三个月,也该住人了,不然真是浪费。
他说过,没用的东西就该丢掉。
他也和牧云笙说过,会待她好。
有些话是真的,有些话是假的,说多了,可能自己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