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篇并无太多连贯的情节,亦没有完整的故事架构,更多是作者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的零散思绪。某一刻,灵感如泉涌般迸发,于是将这些杂乱却鲜活的片段诉诸笔端,化作一段段即兴的文字。虽显无序,却自有其独特的生命力与随性之美。
我偏爱你眼底藏不住的锋芒,眷恋你身上未脱的少年气,更难忘你在操场领操时,身影被阳光镀上金边的模样。那年夏天,你的目光仿佛成了我的整个宇宙,兜兜转转这么久,哪怕早已分开,这份惦念依旧在心底盘桓,怎么也放不下。
后来路过那片操场,总忍不住放慢脚步。风里还飘着当年的哨声,跑道边的白杨树又高了些,阳光落在地面的角度,竟和你抬手示意大家列队时一模一样。
我数过无数次从教学楼到操场的台阶,每一级都像在数你领操时摆臂的弧度。你喊口号的声音穿过蝉鸣撞过来,震得我耳尖发烫,连校服口袋里攥皱的纸条都跟着发烫----那上面写着想问你的话,到最后也没敢递出去。
分开后的日子像被拉得很长的影子,我在不同的城市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再没谁能让我像当年那样,光是远远看着,心跳就乱得像没跟上节拍的步伐。或许有些心动本就该留在夏天,留在你转身时扬起的衣角里,留在我没说出口的那句“我在看你”里。
秋意漫过窗台时,总想起你校服后领沾着的梧桐絮。那时我们总在午休时溜去实验楼后的树荫下,你用粉笔在斑驳的墙面上画迷宫,我数你袖口磨出的毛边,风卷着落叶穿过走廊,把我们的影子吹得忽明忽暗,像幅没干透的水彩。
后来才懂,有些时光是掌心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你教我解数学题时敲过我手背的笔尖,运动会上替我拧开的矿泉水瓶盖,晚自习后并肩走过的路灯长街,那些被蝉鸣泡软的碎片,原是命运悄悄埋下的伏笔——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头看才惊觉,那是青春最奢侈的馈赠。
如今在异乡的地铁里,偶尔会听见相似的笑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我曾以为分别是书页的褶皱,抚平了就能回到最初,却不知有些转身,早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隔着岁月的河,遥遥相望。
旧物箱里的笔记本还夹着你折的纸船,字迹在时光里褪成浅灰,像那年夏天模糊的蝉鸣。原来所有的甜蜜都带着时效性,如同花期短暂的栀子,开过了,就只能在回忆里嗅闻余香。而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终究成了心底的琥珀,凝固了光阴,也困住了自己。
冬雪落满窗台时,忽然想起你总爱把围巾绕成笨拙的结。那时教室后排的暖气片总带着铁锈味,你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星星,说要把最亮的那颗摘给我。阳光斜斜切过课桌面,把你的睫毛投成细碎的影,我数着那些影子晃啊晃,竟忘了听老师在讲什么。
后来整理旧书,从《高处有世界》里掉出半块褪色的水果糖。糖纸皱得像被揉过的心事,甜腻的气息早已散尽,倒让我想起你塞给我时,指尖擦过我掌心的温度…那时以为这样的暖会漫过整个青春期,却不知命运早把时钟调好了刻度,分秒不差地指向离别。
街角的音像店还在放老歌,旋律像被雨水泡胀的棉线,轻轻一扯就淌出泪来。我曾在无数个黄昏想象重逢的场景,以为会有很多话要说,真当目光越过人海与你遥遥相撞时,才发现所有的惦念都成了喉头的哽,只能化作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然后被人流卷向不同的方向。
原来青春的甜蜜从不是完整的圆,而是被岁月啃过的苹果,那些带着齿痕的缺口,才是最难忘的部分。就像此刻窗外的雪,落在地上会化,落在记忆里,却成了永远不消融的白,覆盖着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告白,和你转身时,被风掀起的衣角。
风又掠过那片操场时,白杨树的叶子落了满地,像那年没写完的信。我弯腰拾起一片,脉络在夕阳里看得分明。原来所有的遇见与离别,早被时光绣进了生命的纹理,如同夏蝉注定要噤声于秋,初雪终会消融于春。
旧时光里的你,依然是领操台上那个扬起手臂的少年,衣角带着阳光的温度;而我站在岁月的对岸,终于懂得,有些怀念不必重逢来成全,它自会在记忆的褶皱里,酿成一坛带着微涩的甜,在每个起风的日子,轻轻晃出当年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