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月光皎洁,繁星铺满整片夜空,路灯下的草叶隐隐泛着一层柔光,四周一片寂静。
离家越是近,心便越是不安,听到门内传来的阵阵酒瓶破碎的声音,将逸皱了皱眉头,停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进去了
江逸眉头紧锁道:“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叫你别喝了吗。”
“ 你算什么东西?”屋子里的男人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咒骂道:“当初要不是我和你妈把你生下来,你能长那么大?!”
“够了,整天不是喝酒就是发神经。”江逸懒得和他多说,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已经很累了,李明阳的店进了新货,过去帮忙了,搬了一天的货后又去了湖边。
那片湖勾起他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他,这么多年,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靠近他的不是夜白风清,而是无数次惊醒的噩梦,那双黑暗中的触手,带着恶心的粘液和惊恐声向他袭来,他被惊慌失措的逼到角落,那张狰狞的面孔似乎在责怪他,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词汇,像是在喊:救我啊。似梦非梦,他明明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不是真的,却还是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再也起不来。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世上的美好都遥不可及,如果没有那件事,那个女人,那个带给他生命却没有带给他幸福的女人还会不会离开?父亲又终日酗酒,小的时候,一喝醉就开始打他,即使是缩在角落里哀求,他也仍然不停手。只有万家灯火通明时节,他会到李明阳的店里去睡踏实一觉。其实他脆弱又敏感。
平日里安静稳重又有礼貌,为的只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
到了周一,学校社团招人,安言进了舞蹈社。每周都有社团活动课,例如今天。
江逸喜静,选了绘画课。绘画自然要选安静的地方,学校西侧有一片小树林,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最后几缕阳光就在这片树林的叶隙间散去,绘画社就在树林旁边。
江逸带上画笔,向社团方向走去,突然砰的一声,江逸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突如其来的撞击并不让他吃惊,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身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着急忙慌的从他身上下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对不起,江逸支撑起身子,眼前的人竟然是——“班长?”“江逸同学?”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怎么开口。江逸回想到,当时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莫非……班长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安言看出了他的心理,“真对不起,江逸同学,是这样,我绑舞鞋的丝带被风吹到了树枝上,所以我就爬……”
江逸明白了,问道:“你没受伤吧,丝带拿下来了吗?”
“没有,差一点就够到了。”安言想,他怎么反倒先询问起自己来了。
于是江逸很利落的爬上去,他个子高,一伸手就够着了,“给。”
“谢谢你啊,江逸同学。”接过去的一瞬间,安言看见江逸手心有几道红杠。“江逸,你受伤了?”
他这才看向自己的手,确实两只手都破了,可能是刚才那一下子没什么缓冲。
“没事,就擦破点皮。”
“这怎么行,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的,还帮我拿回来丝带,你,你等我一下,别走开!”说着便往回跑。过了一会儿,她喘着气回来,“我回班拿了创可贴。”
“不用的。”江逸摆摆手。
“手给我。”安言不容他拒绝,端起他的手轻吹几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创可贴贴上去。
许久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了 ,江逸见她认真的模样,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丝温存的笑意。这么多年来除了李明阳对他好,关心他,让他有地方可去,就再也没人给他一丝关怀了。
之后两人散开,向各自的社团去了。
“印象画派是十九世纪下半叶法国兴起的一个画派。这一名称是由1874年该派作者举行画展时,批评家对莫奈所作《日出·印象》一画出以嘲笑而来。该派反对当时学院派的保守思想和表现手法,采取在户外阳光下直接描绘景物,追求光色变化中表现对象的整体感和氛围的创作方法,主张根据太阳光谱所呈现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相去反映自然界的瞬间。”美术老师正在讲解印象派的由来,“而在十九世纪末,许多曾受到印象主义鼓舞的艺术家开始反对印象派,他们不满足于刻板片面的追求光色,强调作品要抒发艺术家的自我感受和主观感情,于是开始尝试对色彩及形体表现性因素的自觉运用,后印象派从此诞生。今天我们就来画一画后印象派,请同学们根据自己的自我感受和主观感情描绘出你所看到。”
“老师,请问画什么都可以吗?”一名同学问到。
“可以,只要是表达主观感情的都可以,请同学们自我发挥。”
于是画室里,只剩下画笔划过画纸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阵阵吹掉橡皮屑的呼声。
夕阳余晖印着窗前洒落,将江逸的脸衬托的更加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