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华若灵提着那盏绣着莲花的油纸灯笼,鹅黄色的裙摆在石阶上投下轻盈的影子。华南奕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半步之遥,月白色锦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泛着柔和的光。
"他近日总在书房批阅奏折......"华若灵低头看着灯笼里跳动的烛火,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灯笼提手,那是用金线绣的莲花,莲瓣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他忽然抬手拂去华若灵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落叶,指尖擦过她鹅黄色的衣袖:"他若不见,或者不吃,都不必强求。"
华若灵却固执地摇头,提起灯笼向前走了两步。那盏灯笼的光晕映照在她微仰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金桔纹样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我带了新晒的金桔,还有......"
"旻王,本姑娘来给你送吃的了!"她提着灯笼小跑几步,灯笼的光晕在朱漆大门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华南奕站在原地,看着她鹅黄色的裙摆扫过石阶上散落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那盏灯笼的光晕映照着她满怀期待的脸庞,却照不进朱漆大门紧闭的黑暗里。
殿门内透出的灯光将华若灵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地砖上。华南奕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她捧着油纸包微微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沾着晒制金桔时留下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难道她喜欢上云言明了?”
当殿门最终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时,华南奕看着华若灵提着灯笼,快步走进光晕里的背影,现在只有他的月白色锦袍还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听见她清脆的声音穿透殿门:"本姑娘来了......"而后便是油纸包被掀开时甜腻的果香弥漫开来。
此刻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华若灵独自一人提着那盏渐渐黯淡的灯笼走回来。灯笼的光晕映照着她微红的眼眶,还有那颗被捏得变形的金桔——在她攥紧的拳头里,汁水正缓缓渗透出来,黏糊糊地沾在鹅黄色的衣袖上。
屋子内,云言明端坐在紫檀雕花案几后,玄色锦袍上金线暗纹在宫灯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正执笔批阅文书,忽然听见殿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一阵甜腻的果香飘进来。
"本姑娘来给你送东西了!"华若灵提着个褪色的油纸提篮,鹅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在青玉地砖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她踮着脚尖凑近,提篮里整整齐齐码着蜜饯金桔——那些东西被油纸包裹着,琥珀色的果脯裹着晶莹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几颗饱满的金桔还带着新鲜的翠绿蒂头。
"这是本姑娘送给你的......"她话音未落,云言明执笔的手就顿了顿。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渍,他抬眸瞥向那提篮,薄唇几不可察地抿紧。
“尝尝么?”
华若灵浑然不觉,献宝似的掀开油纸盖。蜜饯的甜香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混着金桔特有的酸涩气味。她捏起一颗裹着糖霜的金桔,果肉在灯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这是这两天新晒的......"
"放着。"云言明突然将狼毫笔重重搁在砚台上,墨汁溅出几点,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刺目的黑点。他往后靠进玄玉靠背椅,玄色蟒袍袖口扫过案几上整齐的奏折,"本座说了不见外客。"
华若灵捧着提篮的手僵在半空。一颗金桔从她指间滑落,"咚"地砸在地砖上,弹了两下,滚到云言明的靴子边。糖衣碎了一半,黏糊糊的果肉渗出蜜饯汁,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留下一小滩黏腻的痕迹。
"这甜腻的......"云言明蹙眉嗅了嗅,仿佛被什么污秽气味熏到。他忽然抬手挥了挥,袖口带起的风掀翻了案几上的蜜饯提篮。整篮金桔骨碌碌滚了一地,有几颗撞在蟠龙纹宫灯的底座上,糖衣碎裂,露出里面干瘪的果肉。
"出去!"他嫌恶地瞥了眼滚到脚边的金桔蒂头,那点翠绿黏在玄色锦靴上,像片洗不掉的污叶。
华若灵慌忙去捡,指尖刚碰到糖渍斑驳的果脯,就被他冷冷的声音钉在原地:"别弄脏我的地方。"
殿内甜香未散,却衬得那方被金桔汁染污的青玉地砖愈发刺目。云言明重新执笔时,袖口扫过案几上被蜜饯污染的奏折,墨迹与糖渍混在一处,成了团洗不掉的污痕。
华南奕看到殿门半开着,朱漆门扉上留着几道歪斜的指印——不知是何人慌乱中推搡所致,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陈旧的暗褐色木纹,像干涸的血迹般触目惊心。门槛内侧粘着几片黏腻的糖渍,是蜜饯金桔滚落时溅开的,黏连着细碎的果皮,在灯光下泛着浑浊的光泽,仿佛某种凝固的黏液。
殿内弥漫着一股甜腻,与药草混合的古怪气味。原本整齐叠放在紫檀木案上的符纸散落一地,有的折了角,有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又像是被人胡乱踩踏过。一张画着镇魂符的黄麻纸飘到神龛下方,符尾的朱砂笔触晕染开来,像一滴凝固的血。
屋子里青铜香炉倾倒在神龛旁,炉中灰烬洒了满地,几柱未燃尽的香斜插在香灰里,像被折断的枯骨。炉身原本雕刻的云纹被刮花了一角,露出底下暗绿色的铜锈,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刮擦过。香炉旁倒扣着一盏琉璃灯,灯油泼洒在青砖地上,凝固成一片黏腻的黑色镜面,倒映出殿顶摇摇欲坠的蛛网。
墙角的兵器架上,几把灵剑东倒西歪,剑鞘上的玉佩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一把短刀从剑架边缘滑落,刀柄缠着的红绸带散开,拖曳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与碎屑。兵器架下方,一卷竹简被踩踏得卷了边,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上面记载的符咒咒文被泥脚印模糊了大半。
金桔还有蜜饯,滚得到处都是,有的滚进了香灰里,有的卡在青铜器的缝隙中,果肉被压扁,汁液渗进砖缝,留下深色的痕迹。油纸包的包装纸被撕开了一角,露出里面半块发硬的糕点,糕点表面爬满了蚂蚁,正忙碌地搬运着碎屑。
殿中央的蒲团歪倒在一旁,上面沾满了灰尘与脚印,像是被人重重踩过。蒲团旁边的拜垫上,一串佛珠散落开来,檀木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有的卡在桌腿下方,有的滚到了神龛后面,珠子表面的光泽被灰尘覆盖,变得黯淡无光。
窗棂不知何时被震开了,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正上方的供桌上,盖住了原本摆放的供果。供果盘被打翻,几个苹果滚落在地,表皮磕出了淤青般的痕迹,汁液渗出,将地面染出一片片深色的斑点。
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窜入,叼走了一块糕点它的尾巴扫过桌面,将几张散落的纸张再次掀飞。
殿外传来更鼓声,一声,两声……夜色渐深,凌乱的宫殿在暮色中显得愈发破败。朱漆门扉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的混乱与喧嚣。
云言明指尖的符纸自燃,青荧火苗“嗤”地窜起时,他正盯着殿门方向——华若灵丢掉出来的油纸包砸在朱漆门槛上,蜜饯金桔滚落一地,在地上弹跳着溅开糖渍,像一串被摔碎的琥珀。
他垂眸看着那张燃到一半的符纸,火舌正舔舐边缘的金色符纹,将“清心静气”四个朱砂小字烧得扭曲变形。指腹突然发力,符纸在他掌心里碎成齑粉,细碎的纸灰混着未燃尽的灵力火星溅起,有几粒落在玄色袖口,烫出几个焦黑的星点。
“华南奕。”他开口时,声音穿过面具还有墙面的阻隔,低沉得像是来自九幽之下,每个字都带着金属震颤的余韵,“你在这里待两天。”
这几个字像四块冰冷的石子,精准落入夜色中的池塘,激不起波澜,却沉甸甸地坠在人心底。华南奕抬眸望去,正撞进那片被蓝色灵石折射出的冷光里——云言明的面容完全隐于面具之后,唯有那双眼睛的位置,似有绿色的暗芒闪动,又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云言明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地砖,溅起几粒微尘。他抬手取下面具的动作很轻,却让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那是一张面具,边缘雕刻着盘踞的暗纹,像蛰伏的蛇影,中央嵌着的幽蓝灵石此刻泛着冷光,仿佛将夜色都凝练其中。
云言明看华南奕没有回应,他原本整理符纸的手猛地攥紧,骨节泛出青白,他缓缓地抬头,面具下的下颌线绷得像是被铁丝勒过,眉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低,面具遮住了眉眼,却遮不住从面具边缘溢出的冷光:像暴风雨前沉在深渊里的漩涡,表面平静,内里翻涌着要将一切碾碎的力量。
当面具缓缓抬起,一抹幽绿的光从他抬眸的间隙泄出——那是他从未遮掩过的绿色眸子,在暮色里像两簇燃烧的火焰,又似幽潭深处晃动的星芒。
可下一秒,那抹绿意被彻底隔绝。面甲的阴影从眉骨滑落,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而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绿眸,此刻隐于幽蓝灵石的冷光之后,再不见半分温度。
他抬手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衣领,袖口垂落的银线暗纹随着动作泛起流光,却衬得整个人愈发疏离冰冷。
云言明没再解释,转身时面具边缘的暗纹擦过朱漆门框,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信号,又像是不容置疑的告别。他抬脚迈过门槛,玄色衣袍扫过门廊下雕刻的镇邪兽首,那原本张牙舞爪的兽首仿佛被他的气息压制,低垂了头颅。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暗器匣的搭扣,金属碰撞声极轻,却让殿外偷看的华若灵缩了缩脖子。他迈步走向门槛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糖渍,将蜜饯金桔碾碎成黏腻的酱色污痕,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某种野兽磨爪的低吟。
华若灵看见他停在门槛前,也感觉到他面具下的呼吸,明显重了一拍。
当她抬脚踢开油纸包的瞬间,力道控制得极精准:油纸包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金桔滚回殿内,酱汁却溅在朱漆门槛上,留下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云言明没回头,但面具边缘的幽蓝灵石突然爆出一串细碎的冷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像被刀刻过般凌厉——那是怒极反笑的前兆。
“收拾干净。”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日低八度,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符纸燃烧后的焦灼感,“若是我回来再看见……”后半句咽了回去,但尾音的震颤暴露了未尽的威胁。
华若灵缩在廊柱后,看着他转身时袖中暗器匣的搭扣擦过门环,撞出一串火星。云言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时,她才敢弯腰去捡滚到石缝里的金桔——指尖刚碰到果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像是面具下的呼吸喷出的寒气,冻得她后颈汗毛倒竖。
宫灯摇曳的光晕里,华若灵垂在身侧的手指还保持着捧提篮的弧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缓缓后退着挪出殿门,鹅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粒金桔碎屑——那是方才滚落时溅出的糖衣残渣,在青玉地砖上闪着黏腻的光。
殿门朱漆铜环撞上门框的瞬间,她终于松开手。褪色的油纸提篮"咚"地砸在门边石阶上,几颗金桔从篮中滚落,在台阶上弹跳着滚向黑暗处。有一颗恰好卡在雕花石缝里,糖衣碎裂的果肉渗出蜜饯汁,把青灰色的石缝染成淡黄色。
她低着头快步走下台阶,发间那支蝴蝶步摇都忘了取下,仍在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台阶上拖出一道孤独的痕迹。有滴泪砸在石阶上时,她才惊觉自己在无声地哭泣,
远处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她却忽然蹲下身,捡起一颗最完整的金桔。指尖抚过糖衣上细密的纹路,那是她连夜熬煮时,用木铲在铁锅里画出的漩涡。她把金桔攥在手心,鹅黄色的裙角扫过满地碎屑,像朵被夜风揉皱的花,慢慢消失在长廊的阴影里。
纸灰还在空中飘落,有几粒落在华若灵发间。她抬头望向云言明离去的方向,仿佛还能看见那道被面具切割成碎片的怒火——面具遮住了所有表情,却遮不住从指缝漏出的火星,从鞋底碾碎的糖渍,从喉结滚动间溢出的压抑怒意。
宫墙投下的阴影里,华南奕在华若灵身后负手而立。月白色锦袍被夜风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内衬银线暗纹的衣摆。他望着不远处回廊上踉跄的鹅黄色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道月牙疤。
"你怎么想着给他送吃的?"华南奕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在寂静的夜里泛起细微的涟漪。他缓步走出阴影,汉白玉地砖上未干的糖渍在他靴底留下浅淡的痕迹。
华若灵猛地擦眼泪,攥着那颗变形金桔的手指微微发颤。她缓缓转身,泪眼朦胧间只看见华南奕月白的身影,在宫灯下泛着清冷的光晕。提篮翻倒时滚落的金桔,还散落在不远处,有几颗正巧卡在石缝里,糖衣碎裂的果肉渗出蜜饯汁,在月光下泛着黏腻的光。
"因为......"她声音哽咽,袖口黏着的糖渍在夜风中微微发硬。那颗被她捏得变形的金桔,从指缝间露出半截,果肉的汁水将鹅黄色的衣袖,染上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华南奕的目光落在她袖口那片黏腻的污渍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抬脚避开地上滚落的金桔,玄铁腰佩撞在玉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自己做的?你喜欢他?"
"本姑娘才不信感情。"华若灵吸了吸鼻子,将那颗金桔攥在手心。掌心的汁水黏糊糊的,像极了方才云言明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只是想让他尝尝......不是人情世故么,结果变成事故了…"
夜风穿过回廊的雕花缝隙,卷起几片金桔碎屑。华南奕看着她发间那支歪斜的蝴蝶步摇,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满地糖渍上。他忽然伸手拂去她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金桔皮,指尖擦过她冰凉的衣袖。
"哎呦,别委屈了,我收拾,你肯定累了,回家休息吧。"他月白色的衣袖,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殿门在身后重重合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华若灵仍保持着刚刚的的姿势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云言明挥袖掀翻时带起的夜风。那盏绣着莲花的油纸灯笼早已熄灭,只剩下一截焦黑的竹篾骨架,斜插在青玉地砖的缝隙里。
"主人..我不走..."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好啦,别煽情啦!” 华南奕的指尖轻轻落在她发顶,像一片落在春水上的羽毛。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鹅黄色的发丝传来,带着夜露的湿润与沉稳的安抚。
"疼不疼?"他声音很轻,却让华若灵攥紧衣服的手指微微松动——原来方才被糖渍沾染的袖口,早被他自己悄悄用帕子擦去了污痕。
华若灵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夜风吹起她鬓角散落的碎发,华南奕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缓缓滑下,擦过她冰凉的耳垂。他垂眸看着满地狼藉:金桔滚落在雕花石阶下,糖衣碎裂的果肉渗出蜜饯汁,在青玉地砖上留下一滩滩黏腻的痕迹;油纸包的残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几颗干瘪的金桔。
华南奕直起身时,袖口还沾着未干的糖渍,在月光下泛着黏腻的光。他抬手变出来,他那件墨色披风——羊绒面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沉水香,边缘用银线绣着细密云纹,在黯淡的殿内仍隐约泛着微光。
"穿上。"他将披风展开,轻轻抖落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心爱的书卷。披风的里衬是柔软的雪缎,还带着体温的余温,一展开便裹住了周围浮动的寒意。
"我不冷......"她小声说,声音还带着鼻音,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华南奕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耳垂——那里还沾着一点夜露的湿意:"披着。"他把披风展开,宽大的衣襟轻轻笼罩住华若灵单薄的肩膀,银线云纹在夜色中流转如星河。他抬手替她系上腰带,指尖避开她袖口黏腻的糖渍,却在系绳时不经意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披风的重量轻轻落在华若灵肩上,沉水香的暖意瞬间包裹住她。她低头看着披风内衬绣着的并蒂莲暗纹——和华南奕袖口绣着的那朵一模一样,针脚细密得像是用心编织的承诺。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闷在披风领口。华南奕站在她身后,月白色锦袍与墨色披风形成柔和的对比,像夜与墨的交融。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开的衣襟,指尖擦过她颈后微凉的肌肤,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儿。
殿外,一片金桔叶被夜风吹进半开的窗棂,轻轻落在华南奕肩头。他无意识地抖了抖衣袖,却将华若灵往披风里又拢了拢。
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交叠的影子,一个沉默的黑发青年,和一个裹在他披风里渐渐止住颤抖的鹅黄身影。
"我来。"华南奕突然蹲下身,月白色锦袍扫过满地黏腻的糖渍,在青玉地砖上拖出浅淡的痕迹。他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抽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莲瓣间还嵌着一粒极小的东珠,在黯淡的殿内仍泛着温润的光。
她摸了摸着华南奕的披风,突然看到她鹅黄色的裙摆上,还沾着几滴金桔汁,像不小心溅上的泪痕。
华若灵正攥着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尖红红的。她望着满地滚落的金桔,糖衣碎裂的果肉渗出蜜饯汁,像她心里漫开的酸涩。
华南奕将玉簪轻轻放在她手心:"给你的,不许哭。"他的尾音很轻,带着夜风般的安抚,袖口却已经沾上了金桔汁的黏腻。
华若灵低头看着簪子,东珠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映得她眼眶里的泪光更亮了。她咬住下唇,眼泪却还是砸在玉簪的莲瓣上——"啪嗒"一声,像极了方才踩碎金桔的声响。
华南奕的指尖顿了顿,轻轻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好啦,好啦.....咱们不哭,回去做你爱吃的."他顿了顿,没把后半句话说完。殿内甜香未散,混着金桔酸涩的气息,熏得他眉心微蹙。
他继续低头收拾残局,却把最干净的一块帕子悄悄推到华若灵手边:"擦擦。"帕角绣着的云纹被糖渍染得有些模糊,却仍带着他袖间清冽的气息。
华若灵攥紧玉簪,东珠硌得掌心微微发疼。她吸了吸鼻子,看着华南奕蹲在地上,一块一块捡起被糖渍黏住的奏折——那些被云言明嫌恶掀翻的纸张,在他指尖重新变得整齐。
华若灵怔怔地看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帕子——那是她亲手缝制的,边角还绣着歪歪扭扭的云纹。华南奕用帕子包裹住指尖,轻轻拾起一颗滚落在石缝里的金桔。糖衣碎裂的果肉黏在帕子上,晕开一片淡黄色的渍迹。
"主人,你咋还留着我做的手帕,那个好丑......"华若灵的声音带着鼻音,她蹲下身想去帮忙,却被华南奕抬手轻轻按住肩膀。
"不丑的啊,你要是不想回去,你在这儿等着就行。"他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
夜风穿过回廊的雕花窗棂,卷起几片金桔碎屑。华南奕的月白色锦袍扫过满地狼藉,他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起被掀翻的奏折——那些被墨汁与糖渍污染的纸张,被他小心地叠放在一旁。当他的指尖碰到一颗卡在雕花底座里的金桔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却仍用帕子裹住手指,将那颗金桔轻轻取出。
有颗金桔滚到华若灵脚边,她下意识伸手去捡,却被华南奕轻轻握住手腕。
"你不用摸了,这个我来就行。"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殿内甜香未散,却衬得那方被金桔汁染污的青玉地砖愈发刺目。华南奕将最后一颗金桔拾起,放进帕子里包好,然后站起身,月白色的衣袖上沾了几滴黏腻的糖渍。他转头看向华若灵,目光温柔:"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