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欣妍紧紧盯着那光团,眼神锐利如刀,快速分析着:“不完全是吸收!是抗衡!是他体内的毒气以及灵力在与冰髓之力相互湮灭、同时又被迫融合!这个过程……霸道无比,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华南奕竟然用这种方式,在必死的绝境中,硬生生撕开了一线生机!
华若灵也停止了哭泣,瞪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团变幻不定的光,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高欣妍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给光团中的主人传递去一丝力量。
光团的闪烁越来越剧烈,颜色在深蓝与青黑之间疯狂切换,整个冰窟的能量都变得极其不稳定。突然,光团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坍塌成了一个极点,紧接着——
轰!!!
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波以光团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夹杂着极寒的冰屑和腐蚀性的黑气!
“小心!” 高欣妍急喝一声,全力撑起一道灵力护盾,将顾风和华若灵护在身后。
冲击波撞在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护盾剧烈闪烁,几乎破碎。巨大的力量将三人推得向后滑行了数丈才勉强停下。
待能量余波稍稍平息,三人急忙抬头望去。
只见冰池中央,那团深蓝色的光华已经消失不见。池边的暗蓝冰晶消退了一大片。而在原本光团所在的位置,华南奕半跪在地,单手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着。
他身上的衣衫此刻已经破碎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纹路,一半是未完全消退的冰蓝冻痕,一半是蜿蜒扭曲的青黑毒纹,看上去触目惊心。但他还活着!而且,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变得极其古怪,不再是单纯的虚弱或中毒的阴寒,而是一种……冰冷、沉寂,却又蕴含着某种可怕爆发力的诡异平衡。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毫无血色,但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深处,那点冰冷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像是被这极寒淬炼过一般,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坚定。
他摊开另一只一直紧握的手。掌心之中,一团鸽卵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剔透的暗蓝色的晶体,正静静悬浮着,散发着精纯而内敛的极致寒意。
冰髓!他拿到了!
然而,还未等三人松一口气,华南奕突然身体一晃,猛地喷出一口蓝色的鲜血。那鲜血落在地面上,竟瞬间冻结成了黑红色的冰晶!他体内的两股力量,显然并未真正平息,只是达到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他彻底摧毁。
“华南奕!” 高欣妍立刻上前,神色无比凝重,“你怎么样?”
华南奕想开口,却只是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他勉强抬起手,指向洞口的方向,眼神中传递出明确的信息——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获取冰髓的代价巨大,而更大的危险,或许才刚刚被惊醒。幻罗苑的主人,绝不会容许有人轻易带走他领域内的至宝。
华南奕掌心那口黑红冰晶般的血,如同最后的警钟,敲碎了短暂的庆幸。他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周身的冰蓝与青黑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走!” 高欣妍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她不再多问,一手依旧紧紧揽着因过度惊吓和悲伤而浑身发软、只是无声流泪的华若灵,另一只手迅速探出,一道柔和的灵力托住华南奕几乎要栽倒的身体。
顾风立刻明白了局势的危急,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撼和担忧,兽笛横在唇边,吹出一段低沉而急促的旋律。这旋律不再针对敌人,而是作用于己方三人(加上被托着的华南奕),如同施加了一道轻身与加速的辅助法术。同时,他警惕地扫视着冰窟入口和四周冰壁,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撑住,华南兄!” 顾风低吼一声,与高欣妍一左一右,架起华南奕,朝着来时的石阶通道疾退。
华南奕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中沉浮,身体几乎完全依靠同伴的支撑。他能感觉到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冰髓的极致寒意不断试图冻结一切,而蚀骨毒的阴戾则顽固地腐蚀着每一寸试图僵化的生机。这平衡脆弱得像一层薄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他残存的意志死死守着一丝清明——不能倒在这里,冰髓必须带出去!
就在他们刚刚踏上倾斜的石阶,还没来得及冲出几步时—— 整个冰窟,连同通道,猛地一震!不是能量冲击,更像是……某种庞大存在的苏醒,引动了地脉。
通道前方,那原本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暗紫色雾气,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不再是弥漫,而是开始疯狂地倒卷、凝聚!雾气不再是均匀的淡紫,而是呈现出一种漩涡状的诡异纹路,中心颜色深邃近黑。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自那漩涡中心一步踏出。
依旧是那身吞噬光线的玄色长袍,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但这一次,他绿色饿眼睛里不再是远远的审视。他就站在通道出口不远处,堵住了唯一的去路。高大威猛的身躯仿佛与整个洞窟的阴影融为一体,那双透过面具镂空处的幽绿眼眸,如同两盏鬼火,静静地燃烧着,落在了被搀扶着的、气息奄奄的华南奕身上。
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比在残碑圈外时强了何止十倍!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步都重若千钧。顾风的加速旋律被硬生生打断,高欣妍撑起的灵力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奇异回响的轻笑,从面具下传来。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看到有趣玩具般的玩味。
“真是……令人惊喜的顽强。” 苑主云言明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带着岁月的尘埃,“有趣,竟能凭借我赐予的‘种子’(指蚀骨毒),反过来窃取冰窟的力量。华南奕,你倒是总是能给我带来……意料之外的乐趣。”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高欣妍和顾风,最后落在华南奕紧握的、散发着冰髓寒气的右手上。
“这冰髓,性子烈得很,可不是你现在的状态能驾驭的。”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似是而非的“关切”,但这关切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强行动用,只会加速你的……消亡。不如,把它还给我。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
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凝聚的威压便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高欣妍和顾风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架着华南奕的手臂剧烈颤抖,几乎要脱力。
华若灵被这恐怖的威压吓得小脸惨白,却死死咬着嘴唇,将体内最后一点暖金色的灵力,不管不顾地注入华南奕体内,试图稳住他体内那两股即将暴走的力量。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有神秘莫测、实力深不可测的苑主堵路,后有随时可能被冰髓和毒素从内部摧毁的华南奕。团队刚刚经历苦战,已是强弩之末。
华南奕在极致的痛苦和压迫下,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空白的大脑无法提供任何关于此人的信息,但那幽绿眼眸中的玩味和掌控一切的态度,却点燃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不屈的火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但他紧握着冰髓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更加苍白,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还给他?休想!
这冰髓,是他用命搏来的,是疗伤的希望,也是……向这操控他命运的幕后黑手,发出的第一声反抗!
苑主云言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高欣妍和顾风架着华南奕的手臂剧烈颤抖,青筋暴起,灵力护盾在对方那纯粹的、如同深渊般的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华南奕紧握着冰髓的右手,青筋虬结,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冰髓那极致的寒意正疯狂地侵蚀着他仅存的生机,与体内蚀骨毒的阴戾之力激烈交战,每一次碰撞都像是用钝刀在剐他的神魂。视野开始模糊,高欣妍和顾风焦急的脸,华若灵含泪的双眼,还有云言明那张面具下的幽绿光芒,都开始扭曲、重叠。
放弃?将冰髓交出去?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倔强狠狠扑灭。不。绝不。
他喉咙深处再次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挣扎。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却死死盯着云言明,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
“哦?” 云言明似乎对这个垂死之人的眼神产生了兴趣,幽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华南奕体内那两股力量几乎要撑破皮囊的对抗,“倒是有点意思。你不会是想用毁灭来威胁我?华南奕,你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有趣的‘藏品’。”
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玄色袖袍无风自动。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黑油的能量开始在他掌心凝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毁灭气息。他甚至没有看华南奕,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或者,你可以选择……彻底消失。或许,这样对你的朋友们……更好?”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异变徒生!
并非来自云言明的攻击,而是来自他们脚下和头顶的冰窟本身!
华南奕体内那两股狂暴力量的终极对抗,如同最剧烈的地震波,通过他紧紧抓住的冰髓,向外疯狂扩散!冰髓作为这股力量的临时载体,此刻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源!原本就因吸收了冰髓而变得极不稳定的冰窟结构,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开始剧烈震颤、崩解!
“轰隆隆——!”冰壁开始大面积剥落,巨大的冰锥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通道顶部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碎石和冰块簌簌落下!原本就狭窄的通道,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是能量外泄引发的崩塌!” 高欣妍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状况。她看了一眼华南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是现在!”
她猛地抬头,看向云言明,声音因力量的急速消耗而变得尖锐:“苑主!你似乎更在意他身上的冰髓!若我们同归于尽,这冰髓和你这冰窟,恐怕也会一同化为乌有!你敢赌吗?!”
云言明凝聚能量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那双幽绿的眸子终于正视了高欣妍,眼神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评估,又像是……被触怒的烦躁。
趁着这他瞬间的迟疑!
“走!” 高欣妍爆喝一声,不再试图维持护盾,而是将体内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脚下!她抓着华若灵,用尽全力向前冲刺!
顾风也反应过来,将兽笛往地上一插,双手猛地拍击地面!一道土黄色的光晕瞬间扩散开来,暂时稳固了他们前方的几块摇摇欲坠的冰壁,开辟出一条极其短暂的通路!
华南奕在两人的搀扶和那股向前冲的巨大力量带动下,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身体随着惯性撞向通道的黑暗!体内那两股狂暴的力量因这剧烈的颠簸和外界能量的冲击,达到了一个诡异的、短暂的平衡临界点,暂时停止了最致命的内耗。
云言明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没有追击,任由那股崩塌的能量将他们的退路彻底掩埋。只是,当华南奕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时,他凝聚在掌心的那股毁灭性能量,终究还是没有落下,而是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冰窟深处,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通道彻底被封死。
云言明独自立于逐渐平息的能量风暴中心,静静地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光的冰髓残片——那是华南奕情急之下掉落的一丝碎屑。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捻起残片。
“有趣……真的很有趣……” 他低声呢喃,幽绿的眸子望向华南奕消失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打断兴致的淡淡愠怒。
“华南奕……我们……还会再见的。”他冰冷的低语,消散在弥漫的尘埃与死寂之中。而通道的另一端,是未知的黑暗和侥幸逃生的几人,以及……华南奕体内那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冰与毒的战争。
幻罗苑边缘,未知岩缝深处。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只有高欣妍指尖那团摇曳的照明光球,勉强驱散着令人窒息的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源自幻罗苑的甜腻余韵,提醒着他们仍未真正脱离险境。
华南奕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在顾风和高欣妍的搀扶下艰难挪动,每一步都带来痛苦的痉挛。左半边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凝结又融化的诡异蓝霜,右半边则呈现出青黑的坏死色泽,冰髓与蚀骨毒在他体内形成了恐怖的对峙,将他变成了一座行走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熔炉。唯有他紧握的右手中,那枚暗蓝色冰髓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证明着那一线生机尚未断绝。
“必须……尽快离开幻罗苑的范围……”高欣妍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不仅要分担华南奕的重量,还要时刻维持照明和警惕四周,灵力消耗巨大。“苑主虽未追击,但此地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下,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顾风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大半身体承托着华南奕的重量,另一只手紧握兽笛,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岩缝深处任何细微的声响。“这鬼地方岔路太多了!来时的路被封死,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
“跟着灵力残留的痕迹。”高欣妍冷静地指示,“我们进来时,我沿途撒下了一种特殊的追踪粉,极难察觉,但能被我的灵诀感应。虽然微弱,但指向性明确——是离开的方向。”
华若灵小脸煞白,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后面。她不再哭泣,只是抿着唇,将体内那点微薄的暖金色灵力,持续不断地输入华南奕心脉。这灵力如同暴风雪中一点微弱的烛火,无法驱散严寒,却顽强地守护着那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不灭。她能感觉到主人身体的冰冷与灼热交替,每一次颤抖都让她心尖发紧。
逃亡之路漫长而绝望。岩缝时而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时而又有地下暗河横亘,需要冒险涉过冰冷刺骨的河水。不时有幻罗苑特有的毒虫魔植从阴影中发动袭击,都被顾风和高欣妍险之又险地击退或避开。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河水和血水浸透,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更久。就在连高欣妍都感到灵力即将枯竭,顾风脚步开始虚浮之时—— 前方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幻罗苑污浊气息的……清新气流?
“有风!”顾风精神一振,疲惫的眼中燃起希望。
高欣妍仔细感应了一下,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外界的风!出口应该不远了!加快速度!”
希望给了他们最后的力量。三人拖着濒死的华南奕,循着那丝微弱的气流,在迷宫般的岩缝中奋力前行。光线逐渐变得不再纯粹依靠法术,开始掺杂进自然的、灰蒙蒙的天光。
终于,他们挤过一道狭窄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暗紫色雾气,而是灰沉沉的、却无比真实的天幕!虽然依旧压抑,但这是外界的天空!他们脚下是怪石嶙峋的山坡,远处是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的、绵延的黑色山峦。
他们成功逃出了幻罗苑!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顾风几乎要虚脱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高欣妍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迅速环顾四周,辨认方向。“这里是不冷山的外围!华南奕的木屋在东边,快走!必须尽快安置华南奕!”
不冷山荒芜依旧,但相比于幻罗苑的诡异险恶,这里的死寂反而给人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三人不敢停留,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朝着记忆中山腰那处简陋木屋的方向,艰难跋涉。
当那间熟悉又破败的木屋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冰冷的山风呼啸着,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高欣妍和顾风几乎是凭着最后一股意志力,将华南奕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屋内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华若灵立刻扑到床边,小手颤抖着按在华南奕冰冷的额头上,暖金色的灵力不顾一切地倾泻而出,小脸上满是焦急:“主人!我们回家了!你撑住啊!”
高欣妍迅速检查了一下木屋周围简陋的防护阵法,确认无误后,立刻来到床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伸手搭上华南奕的腕脉,灵力探入,眉头越皱越紧。
寂静是硬的,像木屋里结了一层无形的冰壳。只有山风在屋外徒劳地撕扯着什么,发出类似呜咽的、持续不断的钝响。
高欣妍的手指搭在华南奕的手腕上。那截腕骨嶙峋地凸着,皮肤下的脉搏跳动得极其微弱,像一条即将在干涸泥土里僵住的蚯蚓。她的灵力,与其说是探入,不如说是一种小心翼翼的侵入,触碰到的是一个混乱、冰冷且充满腐蚀性的内在战场。那不是简单的伤势,而是两种剧毒之物在他体内达成的一种狰狞的、近乎完美的平衡。冰髓的寒,蚀骨毒的烈,它们像一对相互憎恶又无法分离的连体怪物,盘踞在他的经脉与脏腑深处,以一种缓慢而精确的速度,共同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非人的寒意。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晃动,映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平衡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死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音。“冰髓和毒,谁也压不过谁,粘在一起了。”
顾风靠着墙壁滑坐下去,身体与粗糙木板摩擦出沉闷的声响。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他望着高欣妍,眼神里是一种被抽空了一切后的、纯粹的依赖,像溺水者望向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外力进不去,”高欣妍继续道,目光落在华南奕灰败的脸上,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种更虚无的所在。“它们抱得太紧,成了一体。打破一点,就是全部崩溃。”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这个判断的后果,“唯一的法子……是让冰髓自己动起来,去化掉那些毒。就像……引狼去驱虎。”
这个比喻让空气又冷了几分。引狼驱虎,虎狼之后呢?那具身体,是否还能承受这种来自内部的、更彻底的掠夺与转化?
灯芯啪地爆出一个微弱的灯花,旋即暗了下去,光影猛地一颤。几张年轻的脸庞在这明灭不定的光线下,显得疲惫而模糊,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磨损了轮廓。希望和绝望在这里失去了清晰的边界,混合成一种粘稠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焦虑,沉淀在每个人的呼吸里。床上那个人,躺在那里,与其说是一个生命,不如说更像一个正在进行中的、结局未卜的残忍仪式。木屋成了悬置于荒山中的一座孤岛,被无边的黑暗和风声包裹着,岛上的他们,守着这盏如豆的油灯,和灯下那具在生死缝隙间艰难维持的、脆弱的肉身。
她没再说下去。木屋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山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刮着,像无数冤魂在用手抓挠着薄薄的门板。油灯的火苗努力向上窜了一下,又萎靡下去,光线愈发黯淡,将几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幢幢鬼影。
顾风听着,感觉那股寒意已经从四肢百骸汇聚到了心脏,把它紧紧包裹、冻结。他看着高欣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师妹,此刻像换了一个人,冷静得近乎非人。她不是在给出希望,而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精密、却又无比脆弱的可能性,一个建立在刀尖上的、渺茫的赌局。赌注,是床上那具正在缓慢滑向深渊的生命。
高欣妍不再看顾风,她重新转向华南奕,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近乎透明的淡赤色光晕。那光晕极其纯净,却带着一种极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脆弱感。
“没有别的选择了,是不是?”她像是在问顾风,又像是在问自己,或者,是在问这具沉默的躯体。“只能……试一试了。”
她的指尖,缓慢地、带着一种决绝的谨慎,悬在了华南奕气海穴上方一寸之处。那一小点光晕,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弱得如同濒死之虫最后的萤火,却承载着全部的重压。木屋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连风声都似乎遥远了一些,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那悬于一线、即将触及未知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