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阳光像是给霍雨浩一丝喘息之机，紧攥的拳头也松了下来。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痕，盯着指尖半干的血迹若有所思。
外面与里面像是两个世界。
霍雨浩抬起眼帘，迎着阳光往王宫前廊走去。小太子在花廊里捉蝴蝶玩，白团子似的小家伙跳得老高，嘴里一边叽叽喳喳地喊着别跑别跑，一边追着蝴蝶跑，那些十五六的小侍女跟在后面，各个面红耳赤，急得不行，生怕太子哪里摔着了会被皇后责骂。
不过，小太子身形矫健着呢。
回身捉蝴蝶，徐云瀚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霍雨浩，他放弃了蝴蝶，嘴里嘟嘟嚷嚷地跑过去要抱抱。
没有像以往一样抱他，霍雨浩半蹲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孩子头上还没剪掉的胎发。
人初来世间时，都是捧在手心里明净的清泉。
落到俗世这个大染缸里，就会越染越黑，有时候黑得自己都认不清自己了，可为了目的还是得不择手段往泥潭里钻。
这个孩子，以后也不能像风中摇曳的花儿一样美好了。他必然是用血水浇灌长大的。
其实这一刻，霍雨浩才有些想家了，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故人。现在的史莱克，应该又多了许多年轻的、像向日葵一样的面孔吧。
走到了现在，霍雨浩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他回不了家了。
“抱抱……”小白团子伸手扑到了霍雨浩怀里，软糯糯的声音给了霍雨浩一丝平静。
他把那孩子揽进怀里，语气轻快，却莫名悲凉：“云瀚，我回不了家了。”
徐云瀚的眸里闪过一抹疑惑，约莫是因为他从来没听过哑巴叔叔讲话。不过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只安静地躲在他怀里，轻轻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我有个妈妈，她埋在我的故土，那里长满了好看的山花。她要我以后成为一个真诚、勇敢、善良的人。”
“我的心里其实充满了戾气，还有野心。从决定留在这里开始，我就没法回头了。我一点也不真诚，更不善良，我骗了别人。”
叔叔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很快，他又松开了自己，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身朝着花廊深处走去，背影格外寥落。
夕阳渐沉。
明都的中心爆发出一抹炫丽的蓝白色光柱。无数探测魂导器在帝都的夜空搜寻着。
霍雨浩对整个明都的地架构造再了解不过，他的目的就是把明都搅乱，救出大师兄。多年未曾舒展筋骨，一舒展，便闹得明都满城风雨。
“是封号斗罗的高手！”
有魂师在混乱中怒吼。
霍雨浩的隐身魂技就是最好的隐匿武器，他在探测魂导器的死角，带着贝贝隐藏在影子里，一路往都城外跑去。他们停在了一处破屋里。
贝贝伤的不轻，身上全是溃烂的伤口。
霍雨浩把他靠在墙边，沉默地给他治疗伤口。
贝贝有些神志不清，他睁了睁眼睛，黏血糊住了视线，可依旧能隐约瞧见霍雨浩的人影。
“我没有冒风险，也不会暴露身份，你不必担心。”
“大师兄，我不能送你出明都，你今夜先留在这里，等明日稍微恢复一些，你就离开。”
霍雨浩低着头喃喃着，贝贝就盯着他，紫色的瞳孔里闪出了一抹异色。
“还有——”
“霍雨浩！”
贝贝打断了霍雨浩的话语，忽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冷声质问：“你和我回去！刺杀徐天然是很多人的任务，不是你一个人的，在日月帝国多危险你知道吗？”
“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了。”霍雨浩拨开了贝贝的手：“我不会回头的。”
“不会回头？你不能再走下去了，再走下去你就毁了！”
“为什么？”
霍雨浩抬起眼帘，蓝眸里闪烁着淡淡的冷光。
“你问我为什么？”贝贝冷笑：“你应该知道，如果刺杀徐天然成功，你的身份、名声一定会大噪，你回去史莱克以后，即使史莱克不会对你心存芥蒂，可是其他帝国的魂师呢？他们会怎么说你？”
“人心如此，他们谈到你，首先想到的不会是你刺杀徐天然的壮举，他们想到的只会是你这些年那些不光彩的经历！”
贝贝放缓了语气，颤抖地伸手捉住了霍雨浩的后颈，目光里闪烁着恳求：“你和我回去，回去就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了。你以后还会是风光无限的史莱克第一天才。”
“别毁了自己，雨浩……”
霍雨浩静静注视着他，拉开了贝贝的手，忽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师兄，别说傻话。我要走了。”
贝贝想伸手抓住他，可是霍雨浩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了。
“雨浩——！求你听我一句！”贝贝急得大喊了一声。
屋外星光闪烁。
“大师兄。”
霍雨浩仰头看着星空：“我好像做不回自己啦。”
他习惯成为宋忆安的替身。
习惯了去阿谀、去讨好徐天然。
甚至为了目的可以和笑红尘出卖自己的底线与尊严。
以前的霍雨浩不会这样的。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会怪任何人。既然选择了，那就走下去。
日月帝国，他要留下去。
卷二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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