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迟暮

慕城的夜景，像是混着酒迷陈香的吧店。灯火像霓虹灯，杂，刺眼。

张迟暮就待在这个吧店的真吧店里，人喧闹烦杂。

他有些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能夺门而出。这里就像他们的乱场，而自己就像那个被放鸽子的傻个。

事实上他确实是个傻个。

他看了眼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称职”的傻个了，爱谁谁吧，傻个。

正当张迟暮起身，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裹着点吧店的喧闹和酒味，一并涌入这间包间。

“季煦。”来人报了个名，径直往自己身旁的沙发一坐，一气呵成。

但他这身量放在这沙发里着实有些委屈。

张迟暮轻蹙了一下眉。来人便是今日的合作方出席人，张迟暮知道这是个新回国的富家少爷，还算个没入职场的黄毛小子。他想冷哼一声，对方显然对于合作也没过于重视，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儿子往外拉来历练他人兴致。很巧的是这个他人就是他，也很不巧，他刚好没什么耐性。

张迟暮发觉这个合作是没必要了，毕竟他不至于日日等个龟。

“距离约定时间，这位，季煦先生，我不觉得我有哪点违约了。”张迟暮抬眼将来人打量了一圈，不温不凉的吐出这句话。

这下是季煦同他对看了，他轻挑眉。包间的灯光下，张迟暮那张白皙的脸显得更加白皙，仿佛是不雕不琢的玉，有上些许棱角锋利。头发却看似柔软的趴着，但季煦觉得它该是翘着的，像刺头。

季煦：“张先生，这份合约我相信仍是很有利于我们的，特别是对于Beta而言，这样高奢的追求相当影响市场走势。您看不是吗？”

闻言，张迟暮抬起了头。季煦不紧不慢的对上他的目光。Beta的读音有些意味深长。奇葩？这觉得合同还谈的下去？

虽说，身份公不公开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ABO默认的世界里，Beta其实才是那个最为不具优势的那个。既没有Alpha的得天独厚，也没有Omega的受众保护和重视关注。

季煦的话无非就是想告诉他，想稳稳站在这个社会，立足这个市场，其实他还远远不够，饱受争议。来人以为握着底，想谈拢这个合作。无非也是想借此机会，收拢人心，好顺着自己这个梯子往上罢了。可惜，尚行提供不了这个梯子。

张迟暮：“我想Beta事业上，贵公司大抵才更想上一层吧。且我认为商业时间对我似乎更有利。”

跨过矮桌，张迟暮径直往外走。季煦也没什么举动。当张迟暮经过他身边时，有些沉香的味道淡淡的。不像市面上的古香，但还算怡人。

季煦：“我觉得这个合同可以谈成的，张先生。我有这个把握。”

张迟暮闻言回过头，季煦已经跨坐到原来他坐的位置上了，一边捻熟的倒着酒。

张迟暮：“……” 谈你狗屁。

张迟暮走出吧店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了。他没由来的觉得胃里翻滚。径直窝进车里。

包间里，季煦接了个电话，鲜少的皱了眉。

倒也不是什么处理不过来的大事，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局面什么没见过？无非是这个合作的背后。

季煦：“行，我明天就再走一趟。”

等季煦踏出吧店，夜已经浓得化不开了。很好，他又在外面虚度光阴了。外面还人流不息，该走的人还没走，而是等着什么人。直到他看见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进了车，眯在后座的人才直起身。

车内的张迟暮：“你是爬过来的？”

苏肃：“我是滚过来的你信？”

苏肃把几袋药往车后丢，顺带关了车门：“怎么吃上面写着。”

系过安全带，苏肃才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呢？出门谈个生意亲自出马。被放了鸽子还犯病呢。”

张迟暮：“……”

张迟暮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话多。”

季煦看着车扬长而去，消失在车流里。他盯了一会儿消失的方向，也坐上了车。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头一次出山，就遇见个刺头钉。哪怕某人乘机晾了人家十来分钟，对方仍旧坐着。但季煦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能见到张迟暮，可见这个合作对他尚行而言是很重要的，但是态度也很鲜明，尚行不想仰仗依附自己。

季煦：“不太好用？”

他没头没尾的嘀咕了一句，坐上了车，当手握上了方向盘，他想到：看来这个合作还是得多上点心，尚行虽然内里空虚，但外干仍在，需要这份合作，但也不是非得不可。

对于季家而言，这个合作也无非不是季家拉拢兴起的手段，尚行的那些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嘉兴要的是这批能开拓的人。

而这个张迟暮确实有几分能力，也很明白嘉兴的目的，这让季煦来了兴致，这种人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识趣。商人说是合作共赢对他而言多少有点虚伪，他还是喜欢直接的叫各取所需，张迟暮真巧还真是个识趣的，多少有点意思。

想了一会儿后，季煦便驾车扬长而去了。

张迟暮被送到海滨城的时候，苏肃才要回去，走前千叮铃万嘱咐，让他吃药，才完成任务似的走了。

而张迟暮也觉得越发昏沉，倒了点水把药吞了，就浑浑噩噩的进入梦乡。

梦中一片漆黑，张迟暮走了许久才见到光亮。他已经是这个梦的常客了，但今天的梦，显然不太一样。

他蹙着眉头，头疼难耐。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了。

空气里粘稠着燥热，他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又一次昏昏噩噩的进入睡眠。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但好在没再次醒来。

天开始透白，季煦已经醒来了。昨天回得太晚，差点又被自家爹季铭给关在外面。现在他因为昨天那通电话不得不翻起了几沓材料。

“尚行企业，呵。”他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在企业资料下，明晃晃几个字扎人――张迟暮。

据他了解，张迟暮这个Beta属实有些能耐，尚行也是他继承下来的家产。可这个就奇怪了，一个正室的独子，继承夕阳红产业，全靠自己。而该是自己的却让自己家的旁支一手遮天。

可笑的是，张家二老，一点意见也没有。如今夕阳红也上了山，反倒是要反向拨给另一家公司。

季煦把手机打开拨了个号码，还没等对方开口：“大德子，你家家宴我去，帮我搞定个事。”

“成了，再说。”

得到对方的同意，季煦掐了手机屏幕，很快便一片黑暗，屏幕上张迟暮的信息也随之暗了下去。

“张迟暮”，季煦念了一遍他名字，若有所思，得出结论，“嗯，不是什么好名字。”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巧了，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