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些事?”白浅哑然,之前在青丘她是放养方式,可天族一向严谨,白辰身为天族太子的长子,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散漫了。
“辰辰,天族比不上青丘风气散漫,你以后还是得多适应才行,很多事情不是阿娘想帮就能帮得上你的。”虽然她也很心疼,可她毕竟不能永远将他绑在身边。
“只要阿娘嫁了父君就能帮得上忙,”小家伙连忙道,“这样阿娘去了天上,辰辰就不用离开阿娘了。”
“这不行,阿娘不能为了你嫁一个比自己小九万岁的人。”白浅想都没想就拒绝,当初好不容易把婚事给退了,她才不想再被人说母以子贵什么的。
“阿娘,你是不是因为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要辰辰了?”他先是一脸怀疑之色,然后马上挤出了一包泪,后退两步,指着阿娘大声哭道,“爹要娶后娘娘要嫁后爹,辰辰果然还是应该叫阿离这个名字,一个人孤孤单单,活该尝不了团团圆圆,你们都不要辰辰,辰辰自己一个人过罢了。”说着就转身要跑。
夜华被他吼得心惊肉跳,赶忙陪了笑脸来抱住他:“她既是你阿娘,便绝不会不要你。”一边向白浅使眼色,让她也过来哄哄这心肝宝贝。
他没理会父君,向着白浅指控道:“可阿娘你不要父君,父君就会娶了那缪清,父君娶了那缪清,另生一个宝宝,便不会再要阿离了。”
“怎么会?”夜华看着蹲下来的白浅一脸深情地说道:“我对你阿娘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这第三次见了,更得是非君不娶,以后你阿娘就是父君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就是海枯石烂,我也不会离开你们娘俩。”
白浅听了忍不住抖了一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办法要留住儿子的,却没想到儿子他爹竟然说出这番肉麻话来。
想到传闻中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的太子殿下,趁他们父子相望的间隙,立即化作轻烟逃之夭夭。
看着一溜烟逃走的阿娘,白辰顿时傻眼了,敢情他阿娘这是丢下儿子自己跑了?
回过神来看向父君,怒道:“你把我阿娘吓跑了,你赔我阿娘!”
夜华失笑,他正愁没借口去青丘呢,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傻愣在一边的缪清道:“既然你今天帮了本君大忙,那本君就应你所求,跟着一起去天宫吧。”
“去天宫做什么?”白辰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问道。
笑得一脸光芒万丈的夜华君,摸着儿子头盘算道:“我得把天宫里的事务交待好,才好去青丘陪你和你娘呀。”
离开水晶宫的白浅极是懊恼,想她堂堂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今天实在太过狼狈,居然被一个小她九万岁,还是已经退了婚的小青年,一番话就给吓得落荒而逃,连自己儿子都来不及带走。
因为丢了迷谷枝桠,再则夜色又黑,以她之能在入更前绕出东海已是近来积了大德,更并不指望天明之前可赶回青丘去。
东海乃是四面水路,从她四只爪子着地还是个狐狸时,就活在陆地上,自是看这四条路皆是模样一致,所以出得海水之后,才发觉竟生生搞反了方向,将北方那条路误作了东方。
天上朗月皎皎,她坐在东海北岸的礁石上更加发愁。
原路返回嘛,从东海泅回去固然不难,可再碰到那夜华君,面子里子都不大好过,今夜便也只能在这北岸上逗留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人间四月芳菲,白日里倒还暖和,夜里却十分寒凉,身上衣裳甚单,海里腾腾的白气迫得她连打了三个喷嚏,终于还是跳下礁石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这林子不如折颜的好,那树枝高而嶙峋,铺下一层一层叶子来,挡风却是不错的,既然挡风不错,挡光自然也不错,是以九重天上虽挂了轮清月吐辉,林子里却伸手不见五指, 她从袖子里摸出来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琢磨着找个三枝的树杈躺一夜了事。
虽也是个走兽,又有夜明珠照明,却因这眼睛比不过一般同类,跌跌撞撞走了三丈路,不留意便滚进了脚底下一个大洞, 坠到一半时倒还能调整出个舒坦姿势,算落得很有条理。
半柱香过后,双腿总算踏了实地, 眼前豁然开朗,术法造的天幕上月朗星稀,下面一弯曲觞流水,水上还立了座草亭,比狐狸洞略为宽敞些。
草亭里正有一双男女作交颈鸳鸯,却不想活生生撞见别人闺房逗趣,委实尴尬。
那男子因背对着看不清形貌,女子半张脸埋在男子肩窝,眉眼倒是好的,只是乍然看一个人从洞里灰扑扑落下来,难免有些惶恐。
白浅朝她亲切一笑以示安抚,对方却直勾勾只管盯着,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因他两个是抱做一堆,那男子许是感受异常,便也侧身转头来看。
隔了大半个水塘,这一眼,让白浅如大夏天被活生生浇了一道热滚滚的烫猪油一般,又腻又惊,这许多年来刻意忘怀的一些旧事,纷纷从脑子里揭起来。
她五万岁时拜墨渊学艺,墨渊座下从不收女弟子,母亲便使了术法将她变作个男儿身,并胡乱命了司音这假名字,这一学,便是两万年。
七万年前某一日,前鬼君擎苍出外游猎,看上了九师兄令羽,将他绑去大紫明宫,要立为男后,因为那天白浅和令羽一起的,也就被顺道绑了去。
之后的事情说起来都有点狗血,因为是顺路绑的,所以她没什么人看守,一日吃多了几块红烧肉后就去花园散步,便遇见在那喝酒的离镜。
二人一见如顾,吃茶斗鸡饮酒,几日便称兄道弟起来,离镜还想着将心爱的小妹胭脂嫁予她,甚至愿意帮她救出令羽。
期间还发生一件趣事,一夜,月上三竿,白浅因为梦境惊醒,不料离镜悄无声息地跑到她房中,幽幽地向她诉说衷肠,她惊吓之下一掌将人劈晕才了事。
然后她才发现他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用被子把他裹了,又用衣服将自己裹结实了才睡得安稳。
不料第二日醒来他全然忘了,看到捂紧衣服的人,他也是跑得飞快,这之后几日都未曾出现,后来便是墨渊出关将师兄弟二人抢了回来,打得血流成河暂且不提,一回山门便遇上她的天劫,墨渊为护她生生挡了三道天雷,重伤之后闭关,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生后悔没有好好修炼。
后来离镜追来,说为了她做一回袖又有何妨,虽然当时他被大师兄给打了出去,但后来二人在火麒麟的帮助下偷偷往来,又是送新奇物件,又是酥麻情诗,甚至还用上了苦肉计,情窦初开的她也是过了好一阵甜蜜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大嫂的妹妹玄女因为逃避家里安排的婚事来到昆仑墟,白浅因见她整日郁郁寡欢,便带她一起与离镜游玩。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白浅又应她所求,将她变作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离镜一见面便是又呆又愣地看着两人,傻傻的样子逗乐了两人,却没想到没多久他二人就走到了一起。
当大师兄跟她说此事时,惊讶不已的她立即冲到两人常待的山洞,正好看到二人在一起翻滚的模样,开口确认之后她伤心欲绝之下也只能成全二人,她还因此抱着师父大腿嚎啕大哭了一场。
再后来,就是听到他们成婚的消息,虽然心痛却已经无可奈何,没想到三日之后玄女就被打成重伤丢到昆仑墟山门口,大师兄好心救治于她,更没想到鬼族之长离镜之父擎苍,以被抢妻被重伤为由发兵。
她狼心狗肺地趁机偷了阵法图,虽然天族中间惨败,却在墨渊耗力补救下将鬼族残兵困在若水河,擎苍不甘心束手就擒祭出东皇钟,受了三道天雷伤还未痊愈的墨渊只得以元神祭钟,以保全天下苍生。
最后她强忍着一身伤痛,压下心里所有不甘,去向他求那能保存师父仙身的玉魂,可蓝袍加身的他却骗她说玉魂丢失。
结果她刚出大紫明宫门就碰上玄女带着玉魂向她炫耀,气极攻心之下擒下她向离镜对质并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