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同师兄们全没干系,不过担忧墨渊晓得他胞弟在凡世历劫,势必要去瞅一瞅,凡世浊气重,有碍他仙体恢复,白四哥会这么想,大约他觉得女儿家面皮都薄些,即便她已上了岁数亦不能例外,哪晓得她这一张脸皮竟比他估量的要厚上许多。
白真伸出三根手指头来,点点小妹额头,“若是允你七八柱香,我今夜便无须睡了,顶多允你一柱香,夜华他不过下个凡世历个劫数,没甚大不了的,这你也要跟去瞧上一瞧,黏他黏得忒紧了些。”
白浅不动声色地红了红耳根子,今日这工夫下得不是时候,她竟忘了下午他在回廊上同折颜争了两句口角,但能得一柱香的时辰也令她满足了,遂放开步子往山门走。
他将手中掂着的两粒枣子投进旁的荷塘,轻飘飘道了句:“若过了一柱香你还不回来,莫怪做哥哥的亲自下来提你。”可见他今日堵折颜的气堵得厉害。
昆仑虚星河璀璨,夜色沉沉,凡界却青天白日,碧空万里,白浅落在一间学塾的外头,隐了行迹,听得书声琅琅飘出来:“叔向见韩宣子,宣子忧贫,叔向贺之……”
她循着琅琅的书声往里瞧,一眼便瞧中了坐在最后头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这孩子的一张脸虽在凡人里头算出众得很了,却稍嫌稚嫩,约莫张开了也及不上夜华那张中看,但眉眼间冷淡的神色却搬了夜华十成十。
书声毕,授课的夫子睁眼瞟了瞟手中的课本,道:“照歌,你起来与他们解解这段吧。”眉眼冷淡的这个孩子应声而起,白浅心中一颤,她的眼色忒好了些,这孩子果然是转世的夜华,她就晓得,他无论转成什么模样她都是认得他的。
他一条一条解得头头是道,夫子拈着一把山羊胡子听得频频嘉许,神色颇荡漾,令她想起十六师兄子阑当年在课堂上的风光。
这事其实是段丢脸的伤心事,当年她年少无知,被一众干师兄带得不上进惯了,课上墨渊讲学,觉得没意思,便常与志趣相投的十五师兄丢纸条传小话,以此寻乐子,但他们道行浅学艺不精,十回里头有九回都要被墨渊逮住,墨渊他责罚人的法子万古长青,一被逮住,势必是当着众师兄的面背一段冗长的、枯燥的佛理,可怜她连他指定的那些佛理的边边角角是什么都不晓得,更遑论当场诵出来,她踌躇复踌躇,期期艾艾,十六师兄永远是在这时候被提起来,当着自己的面流畅背出那段佛理,等闲还能略略将诵的段子解一解,于是乎,凡是有识之士,都立刻能一眼瞧出来她这个不长进的弟子,确实是个不长进的弟子
十五师兄和她同病相怜,都觉得子阑实在聪明得讨人嫌,指天指地地发誓,一辈子都不跟这种聪明人相好,还写了封书两两按了手印,埋在昆仑虚中庭的枣树底下,以此见证。
可如今夜华在学堂上的这幅聪明相,她瞧着,却讨人喜欢得很。
白浅隐在学塾的窗格子外头,直等到他们下学。
两个小书童帮夜华收拾了桌面,簇着他出了门,她也在后头跟着,不晓得如何才能自然地显出身形来凑上去跟他搭个讪,辗转着,犹豫着,踌躇着,背后嗖嗖两声,她下意识一拂袖子,两颗疾飞而来的小石头立刻拨转方向,咚咚砸在路旁一株老柳树的树干上。
动静引得夜华回头,三四个半大小毛孩子唾了声跑开了,边跑边唱着一首童谣,“米也贵,油也贵,柳家生了个小残废,前世作孽今世偿,天道轮回没商量,纵然神童识字多,一个残废能如何。”白浅脑子里轰了一声,抬眼去看夜华的右臂。
天君他奶奶的,夜华是他的亲孙子,他一颗心却也忒毒了些,转个世也不给备副好肉身,夜华右臂的那管袖子,分明是空荡荡的!!!
簇着夜华的两个小书童忠心护主,要去追那几个小兔崽子,被止住了,那几个小兔崽子瞧着眼熟,在脑中过了过才想起是夜华的几个同窗,身为过来人,他们的心思我自然摸得透彻,多半是自己功课不行瞧着夜华却天纵奇才,于是生了嫉妒之心,可嫉妒归嫉妒,默默在一旁不待见便得了,编个这么恶毒的儿歌委实太过,这样不长进的兔崽子,将来吃苦的时候,就晓得当年做这些混账事的糊涂了。
夜华左手拂了拂右臂那管空荡荡的袖子,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白浅看在眼中,十分地心疼,却又不能立刻显出身形,以防吓着他们几个,只能空把一腔心酸生生憋回肚里去。
她从黄昏跟到入夜,却总没找着合宜的时机在夜华跟前显出真身来,那两个小书童时时地地跟着他,跟得她分外火大,夜华他戌时末刻爬上的床,两个小书童宽了他的衣裳服侍他睡下,熄灯后立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打着呵欠退下去睡了。
白浅吁出一口气来,解了隐身的诀,坐在夜华的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先挨近细细瞧了瞧他,再伸出手来隔着被子将他推醒,他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半坐起来朦胧道:“出什么事了?”待看清坐在他跟前的不是他的书童时愣了,他木愣愣呆望着,半晌,闭上眼睛复躺下去,口中含糊道了句:“原来是在做梦。”
她心中哐啷一抖,急匆匆再将他摇起来,在他开口之前先截住话头,问他:“你认得我?”她心知他必定不认得了,方才那句大约也只是被闹醒了随口一说,可总还揣着一丝念想,强不过要亲口问一问。
他果然道:“不记得。”微皱了皱眉,大约瞌睡气终于散光了,顿了半日,“我竟不是在做梦?”
白浅从袖子里掏出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来,好歹借着点亮光,拉过他的手蹭了蹭脸,笑道:“你觉得是在梦里头么?”
他一张脸,竟渐渐红了。
让她大为惊叹,转生后的夜华,原来如此害羞的么?
她挨着他坐得更近些,他往后靠了靠,脸又红了红,这样的夜华自己从未见过,觉得新鲜得很,又往他跟前坐了坐,他干脆退到墙角了,明明一张白净的面皮已红透了,面上却还强装淡定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的我房中的?”
白浅想起从前看的一段名戏,讲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妖爱上一位少年,深夜相就,成其一段好事,夜华这么,令她起了一丝捉弄之心,遂掩面忧郁道:“妾本是青丘一名小仙,几日前下界冶游,慕郎君风采,于郎君结念,甚而为郎憔悴,相思成灾,是以特来与郎一夜巫山。”末了再含羞带怯瞟他一眼,这个话麻得自己身上一阵紧似一阵。
他呆了半晌,脸色血红,掩着袖子咳了两声道:“可,可我只有十一岁。”
……
一柱香的时辰很快便过了,转世的夜华比他寻常要有趣很多,看来这个凡世的柳家教养孩子,比九重天上孤零零坐着的天君教养得法些,我略略放宽了心。
她未同他说什么因果前世,他也信了我确然只是一个于偶然间为他的风采倾倒,动了凡心种了情根暗暗思慕上他的小仙,只不过一直纠结于自己不过十一岁而已,是怎么将自己这看来已超了豆蔻年华许多的女神仙倾倒了的,且自己还残了只手。
于是乎劝服他的这个过程分外艰辛。
白浅期待他能像一般孩子那么好哄,但他这辈子投生投的是个神童,将要是个才子,才子这等人向来要比一般人更难得说动些,于是她只能指天指地发誓做保,时不时还须得配上些柔弱怅然的眼风,低泣两声,这么一通闹腾,终于使他相信了。
临别时两人彼此换了定情物,她给的是当初下界帮元贞渡劫时他送的那个,又救了自己性命的珠串,这个珠串能保他平安,她不能常陪着他,他带上这个珠串也可叫自己不那么忧心。
他将脖子上套的玉佩取下来,套在白浅脖子上,她凑到他耳边,不忘将大事再嘱托一遍:“你万不能娶旁的女子,得空了我便多来看你,等你长大了,我就来嫁给你。”他红着脸镇定地点头应了。
她说得空了便多去瞧瞧夜华,可回到昆仑虚后,便一直没能得出空来。
墨渊终于定下了闭关修养的日子,就在四日之后,折颜为墨渊炼丹药,令他闭关时带进洞里去配着疗养,点了白浅来帮他打下手,她成天在药房与丹房中徘徊来去,连歇下来喝口茶润嗓子的空闲都没有,赶在九月初二上午,将炼成的丹药装在一个玉瓶中呈给墨渊,让他带进了洞,他入洞前神色恹恹,没同众师兄说什么话,只单问了她一句:“夜华他对你好么?”她诚实答了,他点了点头,入了洞。
墨渊入关后,总算没神仙再来朝拜了,她数了数山上的茶叶,刚好喝尽。
十五个师兄一一告辞回自己任上,留下了各自的小童子帮着令羽照应,白浅跟着折颜和白真便也告辞下山,下山后,她一路飞奔前往凡界。
算来夜华如今已该十八九岁了,凡人就数这个岁数的风华最茂,不晓得六日前才十一岁的小夜华,他在凡世里风华茂起来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白浅怀着一颗激动的心,轻飘飘落在柳家大宅前,可将柳家的地皮一寸一寸翻遍了,也没找着夜华,这一颗激动的心被冷水浇得个透心凉。
她失望地出了柳家,找个僻静处显出身形来,想了想,走到柳府跟前找了个看门的小仆一问,这一问,才晓得夜华他早几年便登科及第,去这凡世的天子脚底下做官去了。
柳府的小仆眼朝天豪情万丈:“我们大少爷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天纵奇才啊天纵奇才,十二岁就入了太学,五年前皇帝爷爷开恩科,少爷随便一考就考了个头名的状元,从翰林院编修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做成了户部的尚书大人,天纵奇才啊天纵奇才。”
她对夜华做的什么官没兴趣,但晓得他的落脚处在哪里却很欣慰,遂重抖擞起精神来,捏了个诀闪上云头,朝他们天子的脚底下奔过去。
白浅在尚书府的后花园里寻得的夜华,寻着他时,他身着黑缎料的常服,正同一个素服女子把酒看桃花,他坐的那一处,头上一树桃花开得烟烟霞霞。
与他对案的素服女子像是说了句什么,他端起案上酒盅,朝那女子盈盈笑了笑,那女子立刻害羞状低了头。
他这一笑,虽和煦又亲厚,看在她眼中却十分刺目。
六日不见,他当自己的定情物白送了,果然给她惹了乱七八糟的情债么?她醋意上涌,正待走近去探个究竟,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多日不见上神,素锦在此给上神请安了。”
白浅一愣,转过身来。
这隐身的术法本就只是个障眼法,障得了凡人的眼障不了神仙的眼,她看着跟前一袭长裙扮相朴素的素锦,颇有些不习惯道:“你怎么在此处?”
“君上一人在凡世历劫,素锦担心君上寂寞,特特做了君上心心念念的人放到他身旁陪着,” 她一双眼瞧着,微弯了弯:“今日西王母办茶会,素锦得了一个帖子,路过此处,便顺道下来瞧瞧素锦做给君上的这个人,她将君上服侍得好不好。”
白浅滞了滞,转头望向同夜华在一处的那个素服女子,仔细一瞧,那女子果然只是个披了人皮的人偶,于是摸出扇子淡淡敷衍了句:“有心了。”
她殷切望着对面之人,问道:“上神可知素锦是按着谁的模样做的这个人偶么?”
偏头细细打量了几眼,白浅没觉得那素服女子一张脸有什么特别。
她眼神飘渺道:“上神可听说过素素这个名字?”
白浅心中一颤,素锦近日果然大有长进,终于能精准地踩到她的痛脚,她怎么会不晓得团子那跳了诛仙台的亲娘。自己并不是夜华他爱上的第一个人,想起来虽有遗憾,但之前她已经与夜华明确说过不翻旧帐,所以也无从埋怨,只能叹一叹时运不济。
“上神无须介怀,如今君上是个凡人,才瞧不出他面前坐的是个人偶,”素锦瞧了瞧她的神色,又道:“能得一个成全,叫他把心心念念的梦想圆满了,待君上回归正身,即便那人偶长的是素素的脸,依着君上的脾性,又焉能将一个人偶看在眼中。”
她这是在说,夜华已将这人偶十分地看在眼中了?
白浅心中虽有想法,脸上却一派平秋,呵呵笑了两声:“你倒不怕夜华他回归正身时,想起你诓他这一段,怪罪于你。”
她神色僵了僵,勉强笑道:“素锦不过做出一个人偶来,放到君上府前的街市上,若君上对她无意,两人便也只得一个擦肩之缘。但却是君上一眼瞧中了她,将她带回了府中,倘若到时候君上怪罪素锦,素锦也无话可说。”
胸口又一阵发闷,抚着扇子没答话。
她敏感地察觉了白浅不作声后面的不痛快,柔柔一笑,加油添醋道:“可见,若真是将一个人刻进骨子里的喜欢,那即便是喝了幽冥司冥主的忘川水,也还能留得印象,转回头再爱上这个人的。对了,”她顿一顿,慢悠悠道:“上神可知,君上四百年来,一直在用结魄灯集素素的气泽?”
夜华他此前是打算再做一个素素出来么?自己之前察觉到结魄灯上的那道气息,便是那个凡人素素的吗?
六日前那一夜她问他认不认得自己,他说认不得,后来他却将街上一个本该也认不得的女子领回了家中,果真是他爱自己不如当初的爱素素那般深。或者说只因自己蒙上眼时有几分像他那位先夫人,夜华他才渐渐爱上的自己么?灵台上半分清明不在,脑子乱成一团糊糊,连累得心口也痛了几痛。
“情爱这个事你参详得果然通透,如今的小辈中,你尚算是很识大体的了,做的这个人偶做得挺细致,让她陪着夜华也好,省了本上神许多功夫。”可纵然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仍能端得稳上神的架子,从容道:“回头夜华若要怪你诓了她,本上神记得帮你说两句好话。”
她一脸的笑凝在面皮上,半日没动弹,好久才道:“多谢上神。”
白浅抬手挥了挥,“西王母的茶会耽搁了就不好了。”
她低头跪安:“那素锦先退下了。”
待素锦走后,她转头瞟一眼,那人偶正给夜华斟酒,桃树上几瓣桃花随风飘下来,散在夜华的发上,那人偶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轻轻一拂,将花瓣拂下去了,她抬起头来望着夜华羞涩一笑,夜华没说什么,饮了杯酒。
想当初他向自己表白,说他喜欢自己,他说着自己便听着,从没想过四海八荒一众的女神仙里头他怎么就偏偏瞧上了她。
即便后来自己也瞧上了他,两情相悦之时,也没想过去问问他这件事,若他果真是因为团子娘才喜欢的自己,那她白浅和一个替身、和眼下这个与他斟酒的人偶又有什么分别?虽然知道与死人计较显得忒没肚量,但情爱这个事,实在容不得人充体面大度。
心头一把邪火半天浇不下去,白浅揉着额角,觉得是时候把同夜华的一些事摊出来仔细想想了,遂捏诀上云头,一路迷迷瞪瞪回了青丘。
到了晚上,她拿出结魄灯来在夜明珠底下观赏,这盏灯一直放在西海大皇子处助他养气凝神,墨渊醒后被折颜取了回来后就一直搁在青丘。
夜明珠铺开的一片白光底下,这一盏结魄灯燃起黄豆大一点灯苗,瞧着无甚稀奇,可这盏灯里头,却盘着一个凡人四百年的气泽。
她越想心头越沉,素锦说的话虽不可全信,却还有天庭中的小仙娥奈奈的话做旁证,如今得空,一桩桩一件件地盘算过去,夜华对团子亲娘情深似海,怎么一见着本上神,他就立刻移情别恋了?
肝胆里那把邪火越烧越旺,连带着肺腑之间爬过一道又一道的委屈,自己爱夜华是因着他这个人而爱他,就算他同师父长得像,但自己却从没将他当作墨渊过。倘若他是因自己像团子娘,而他对团子娘相思不得,这才转而求其次寻的她,那她白浅委实受不起他这个抬爱。
迷谷在外头低声道:“姑姑,需要抬些酒来么?”
白浅应了,迷谷他见她今日回来时有些邪火待发的样子,便心领神会地挑出些烈酒,一得令便搬进房中。
那些全是些没存得老熟的新酒,阳刚之气尚未被泥土调和得阴柔,灌进口中,嗓子处便是一股燥辣之意,烧得她发昏的脑袋愈加昏沉,自觉喝得差不多了,便歪到榻上去睡觉,迷迷糊糊的却总也睡不着,就觉得眼前有个东西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难受,索性坐起来眯眼去看,依稀是盏灯,是那盏结、结什么玩意儿的灯来着?
白浅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那灯亮亮的亮得她心头直发紧,身子软着爬不起来,便隔着七八步去吹灯,吹了半晌没吹熄,又想用术法将它弄灭,却一时间又想不起熄灯的术法是哪一个,咕哝了一声倒霉,干脆随便捏了个诀朝那一扔,哐当一声,周围暗了下来,灯上的火苗总算熄了。
这么一折腾完,天上地下全开始转圈圈,她终于睡死过去,破碎的灯身周围弥漫起飘渺的雾气,一丝一缕地,像有意识一般缓缓进入她的身体。
这一睡,就睡了两天,梦中想起了许多往事。
七百年前,封印擎苍的东皇钟出现松动,她不声不响地耗费大半法力加固封印,希望能再撑个几万年。
之后并没同阿爹阿娘他们说的,在狐狸洞里睡了两百六十年,而是被狂怒的擎苍种了封印,落在了东荒俊疾山上。
什么素素什么团子娘什么跳诛仙台的凡人,统统都是当时无能又无知的自己。
她醒来后还奇怪飞升上神的劫怎的如此好历,不过同擎苍打了一架,睡了两百多年便位列上神了,还以为是老天因为她重新封锁擎苍有功,给她做的一个大大的人情。
殊不知擎苍只是个引子,真正的劫却是情劫,自己赔上一颗心不说,还赔了一双眼睛。若不是当初擎苍种的那个封印太过霸道,她还得赔进去一身修为甚至是性命。
如此白浅总算明白夜华他为何常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白凡界住客栈那夜,朦朦胧胧中的那句“我既望着你记起,又望着你永不再记起。”一切都是夜华他当年冤枉她,他觉得对不住她。
他怕是永不能晓得自己为何要给儿子起名叫阿离,永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跳诛仙台。
在天宫那三年的痛就像就痛在昨天,什么大义,什么为了护她周全而不得不为,此时她全不想管,她只记得宿在一揽芳华中的一个个孤寂的夜,一点点被磨尽的卑微的希望,现在想来还觉得无尽苍凉伤感。
那三年,她一个青丘帝姬,师父师兄,阿爹阿娘哥哥们捧在手心里活了十几万的的掌上明珠,活得何其脓包,何其凄凉,何其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