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碧水如薄薄春绸无声蜿蜒过浮碧亭,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渐萌发出鹅黄翠绿。芳草青郁如茵。隔着丛丛佳木枝丫微叶的空隙。
魏嬿婉怯生生的站在如懿面前。
如懿本宫记得你是在大阿哥身边伺候的,怎么今日在御花园?
魏嬿婉恭敬道
魏嬿婉皇太后召唤大阿哥去慈宁宫了,奴婢伺候完大阿哥送他去了尚书房,往回走的途中经过御花园,不是有心要打扰娘娘的。
如懿笑的如春风拂面,像一朵含苞的花朵,催生一树树的话妍灼,化解了魏嬿婉的紧张。
如懿你叫什么名字?
魏嬿婉奴婢名叫嬿婉。
如懿温柔笑道
如懿可是南朝沈约的《丽人赋》中,亭亭似月,嬿婉如春,中的嬿婉?
嬿婉眉目间带着几分谨慎,她似乎有畏惧,声音虽然柔和,却透着几分克制道
魏嬿婉娘娘念的诗真好听,可惜奴婢不懂的。
如懿好像想起什么,便问
如懿嬿婉,你姓什么?
嬿婉似提到不悦之事,却不得不回答
魏嬿婉奴婢出身汉军正黄旗包衣,母家姓魏。
如懿微微一笑,似是宽慰
如懿魏这个姓普通,像是委曲求全的鬼心眼儿。但是汉军正黄旗包衣,出身也不算很低。
嬿婉很是难过,阴郁遮住了她清澈的双眼。
魏嬿婉虽然是汉军旗上三旗出身,父亲死的早,又没有争气的兄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门第。
如懿意有所暗示的说道
如懿门第好不好,长辈留下来的都不算,而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争气,争出一副好门第来。
嬿婉眼睛亮了,心中狂喜,她如果是她所猜想的意思,那她……,她压制心中喜悦,越发恭敬道
魏嬿婉奴婢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像娘娘说的一样?
又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如懿有些失望,就这么盯着嬿婉,半天没有说话。
嬿婉本来因为激动脸上的薄薄绯色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退去,她有些懊悔自己,心中不断琢磨着如懿的想想法,脸色越发难看。
如懿突然笑出声来,惊的魏嬿婉不知所措。
如懿你要是个男子,那便难写。偏生你是个‘弱女子’,那便简单了。
如懿话头一转
如懿其中的意思你慢慢思量。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说完就离开了,剩下一身青色宫装的嬿婉,独自立在春风斜阳中,凝思万千。
嬿婉走到冷宫前的甬道,已经觉得双腿酸软不堪,好像自己已经走了万里路了,仿佛将一生一世的力气都花光了。
她来到冷宫宫是来见她的云彻哥哥,她俩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又一起进宫,他如今在冷宫当侍卫。
凌云彻冷不丁见她到来,不觉喜不自胜,忙跟身边的九霄说了几句,便赶上前来
凌云彻嬿婉,你怎么来了?
嬿婉勉强一笑,便道
魏嬿婉我正好没事,就过来看你。
凌云彻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
凌云彻可是想我了?
嬿婉缩回手,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
魏嬿婉九霄大哥在呢。
九霄看见二人都望着他,便伸手遮住眼睛,兜住耳朵,扮做鬼脸,往远处去了。
云彻关切道
凌云彻你现在在娴妃娘娘身边伺候大阿哥,是不是很忙?我看你好些时日不来看我了。
嬿婉急忙道
魏嬿婉忙……是很忙。
云彻温柔的语调像是流过的碧水,带着酥酥暖意。
凌云彻大阿哥正在顽皮的年纪,你得学着给自己偷个懒,别太辛苦了。
那声音一向是温柔惯了,她最受用,入耳也安心,可此时此刻,她听来只觉得陌生遥远,像是浸浴在艳阳下的人,一脚踩进了冷水,那水色再如何映衬人心,也是让人着凉。
她心底反复念着娴妃娘娘那一句,‘你要是个男子,便难写,偏生你是个女子,那便简单了’。
那便简单了,那边简单了。这句话不能不让她动摇,汉军旗包衣出身,虽比下五旗高贵了些,可还是个包衣。
且阿玛犯事丢官,弃下她们一门孤苦。罪臣之后,这是一生一世的禁锢,随着她的血脉一代一代传下去,挣脱不得。
她看着眼前的云彻,心下更是难过,云彻,他何尝不也是这样卑微的身份,所以入宫多年只能在冷冻当差,做个看守冷宫的侍卫,没有出头之日。
她伸手替他掸了掸肩头沾染的蛛网灰尘,心疼道
魏嬿婉只能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凌云彻虽然无奈,却也宽慰她
凌云彻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嬿婉的手轻轻一抖,停在他的肩膀上
魏嬿婉你是男人,不怕等不到机会,而我到了二十五岁就要出宫,在这之前没有机会,便没有可能了。
嬿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样展翅飞起的机会真是稍纵即逝,或许今生今世都没有第二次了。她狠狠心,再狠狠心,终于道
魏嬿婉云彻哥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云彻似乎被一个闷雷狠狠打在了头顶,嘴唇有发颤。
凌云彻你说什么?是不是娴妃娘娘不许底下的宫女和侍卫来往?
魏嬿婉不敢看他,只是迅速的退开两步,盯着自己的鞋尖道。
魏嬿婉云彻哥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是汉军旗包衣出身,我也是包衣出身,我们若是在一块儿,以后的孩子也不过是包衣,一辈子奴才的命,生生世世都脱不了。你就为了自己的前程好好打算吧,别再理会我这个人了,就当不认识我便是了。
她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云彻愣在原地几乎目瞪口呆,只觉得甬道里,穷无尽的穿堂风,如呼啸的利剑。冰冷的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将血液的温热一分一分的冷冷冻住。
肥嘎嘎感谢小可爱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