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小妹还是来了,来送她大父,阿父,兄长们最后一程。
坐着嫋嫋与姣姣她们连夜赶制出来的轮椅。
法理不外乎人情,程小妹的情况人尽皆知,就是最顽固迂腐的儒生也没有跳出来说不合礼法。
作为圣上派来宣旨的使者凌不疑,也像没看见一般。
可她还是在宣旨时滑下轮椅,一脸坚定的跪了下来。
桑舜华急忙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姣姣拦住了。
“三叔母,让她跪吧!”
她看着程小妹挺得笔直的脊背,纤长如墨的睫毛微颤。
或许是她想错了,生在生命至上的现代的她不懂,有一样东西比性命更加重要。
是风骨气节!
“可……”
桑舜华还是有些担忧,这些天来,嫋嫋与姣姣都忙于事务,更多的时间都是她在照顾这孩子,这么些天来,早就把她看作自家女儿一般。
她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她又岂能不知,如此这般下去岂不是要丢掉半条命?
“三叔母,让她跪吧!”
嫋嫋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掩住了眸底的情绪,低声道。
程小妹感激的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苍白如纸的嘴唇微动。
“谢谢两位阿姊!”
她知晓她们是为她好,可她不能堕了父兄的威名,他们的荣光不应该因她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父兄们明知赴死却为了全城百姓义无反顾,如今她不过是带病之身,就连这点毅力都没有了吗?
“你,唉~”
桑舜华见她心意已决,也只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凌不疑站在高台上,把一切都收入了眼底,拿起手里的圣旨,缓缓展开。
“制诏骅县县令……”
…………
两份圣旨,一份追封,一份嘉奖。
追封程老县令为国为民,嘉奖程少商程少音重建骅县。
圣旨宣读完毕后,程老县令也跟着出殡了。
“起灵!”
“送程大人!”
全县城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高低贫贱,皆自发披麻戴孝跪与长街两旁,满面悲戚。
“骅县学子,送老县令一程!”
“季佳孟送老县令一程!”
“郑刚送老县令一程!”
…………
满城皆是送灵声。
人人都说生荣死哀,这大概就是了吧!
“大父……”
“阿父,阿兄……”
程小妹跪于道旁,看着送灵队伍从眼前走过,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强作的镇定顿时化为乌有,手脚并用就想追上去。
姣姣连忙搂住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
“小妹乖,阿姊在这。”
程小妹顿时号啕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像是要把从城破那日压回去的泪水一朝哭尽。
哭的身子都在抽搐,正当姣姣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时,怀里的人忽然软了下来,哭声骤停。
吓的姣姣心肝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就当她手忙脚乱准备掏玉露救命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别担心,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
姣姣闻言连忙抚上了程小妹的背,感应到掌心下微弱的起伏,这才放下心来。
抬头一望,正好撞进一双黑如深渊般的眼睛里。
“凌将军?”
凌不疑深深的看着她,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恍然间竟似带了一丝缠绵。
“程娘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