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向
长野县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诸伏高明站在警署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丝斜斜地划过路灯的光晕，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撑开伞，黑色长柄伞面在雨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某种沉默的宣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弟弟景光的短信：「今晚回来吃饭吗？」
高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回复：「嗯，半小时后到。」
收起手机，他沿着湿漉漉的街道缓步前行。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单调而清晰，像某种倒计时。
——已经很久没有和景光一起吃饭了。
自从景光调去东京，兄弟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来，景光也总是行色匆匆，眼神里藏着高明读不懂的东西。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从未点破。
推开家门时，饭菜的香气已经弥漫整个屋子。景光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盛汤，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地说："再等两分钟，味增汤马上好。"
高明"嗯"了一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顺手整理好景光随意踢乱的鞋子。
餐桌上摆着烤鱼、炖菜和腌萝卜，都是小时候母亲常做的菜式。景光的厨艺很好，但高明知道，他只有在心神不宁时才会做这些怀旧的料理。
"东京的工作还顺利吗？"高明坐下，语气平静。
景光端着汤碗走过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还行，就是案子多了点。"
灯光下，高明的目光扫过弟弟的手——指节处有细微的擦伤，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疤痕。
"受伤了？"
景光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训练时不小心划到的，没事。"
高明没再追问，只是夹了一块鱼肉放进景光碗里："多吃点。"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只有筷子偶尔碰撞碗盘的轻响。窗外雨声渐大，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哥。"景光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后山的那条小溪吗？"
高明抬眼："记得。"
"我前几天梦到那里了。"景光的声音很轻，"梦里溪水特别清澈，能看见底下的石头……还有你抓给我的小鱼。"
高明的筷子微微一顿。
"等这个案子结束，"景光继续说，目光落在碗里的米饭上，"我们回去看看吧。"
高明注视着他，良久，才说："好。"
他知道景光在撒谎。
——那个案子永远不会结束。
饭后，高明拿出棋盘，景光笑着摇头："又来？你明知道下不过你。"
"试试。"高明已经摆好棋子。
景光无奈，只好在他对面坐下。
棋局开始，黑子白子交错落下。高明的棋风凌厉精准，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景光则温和迂回，看似退让，实则暗藏锋芒。
"你最近在想什么？"高明突然问。
景光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
"说谎。"
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一声响。
景光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正义和亲人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高明抬眸，目光如刀："你遇到这种选择了？"
"只是假设。"
"没有假设。"高明的声音冷而沉，"正义不会要求你背叛亲人，亲人也不会让你背离正义。"
景光苦笑："'猜到了。"
"你呢？"高明反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景光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边缘——那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落点，像是某种无声的放弃。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
高明盯着那枚孤零零的白子，忽然伸手将它拿起来，重新放回景光手心。
"那就别急着下结论。"
景光怔住，掌心传来棋子冰凉的触感。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兄弟俩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眼睛——一双锐利如刃，一双深不见底。
一个月后，东京传来噩耗。
高明接到电话时，正在长野警署整理案件资料。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而冰冷："关于诸伏景光警官的殉职，我们深感遗憾……"
后面的内容，高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放下电话，走到窗前。外面阳光明媚，远处的山脉轮廓清晰可见，像一幅静止的水墨画。
——太安静了。
没有崩溃，没有怒吼，他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同事推门进来，看见他手中被捏变形的圆珠笔，墨水染红了整个掌心。
"高明？你没事吧？"
"没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请帮我安排休假。"
那天晚上，他独自驱车前往后山的小溪。夜风凛冽，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确实如景光所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的石头。
高明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景光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和一枚国际象棋的白后。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哥。」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打开瓶盖，将白后棋子倒入溪水中。
棋子沉入水底，被水流轻轻推动，最终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像某种无言的墓碑。
高明站起身，抬头望向星空。
——他们终究没能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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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长野县警署。
高明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最新的案件报告。窗外又下起了雨，和那个夜晚一样绵密冰冷。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景光的案子，有线索了。」
高明的眼神骤然锐利。
他合上文件，拿起外套和伞，推门走入雨中。
黑色的长柄伞在雨幕中划出熟悉的弧线，像一把出鞘的刀。
——这一次，轮到他来做选择了。
作者有话说：我推高明，副推是景光，觉得两人有种be美学的破碎感，就磕上了，不过比较冷就是了，骨科也很戳我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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