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国女子性情豪放,却是格外看重贞洁,莫国男子也崇尚专一,三妻四妾的男子是为世人所唾弃的。所以在莫国,与旁人行过房事的女子很难再次出嫁,而莫悠身份高贵,虽然几年来也有过许多男人追求,但内心的保守让她不愿选择成亲,更是为了那个从未见过母亲的孩子。
莫悠没有爱过宁敛,可是莫染,却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天下父母心,她坚信,没有父母会伤害孩子的。所以在见到莫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时,她恨不得立马冲出城取了那狗皇帝的人头。
莫染正想着四皇子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娘亲已经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他只着了一条亵裤,原本是想擦洗一下身子,一不小心就失了神。莫悠恰好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满腔的心疼和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莫染这才注意到莫悠,他慌忙套上外衣,脸颊瞬间憋得通红。
“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莫悠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却是越发的气了,最后几个字音调明显拔高,呼吸都有些急促。
莫染低垂着头,突然就委屈起来:“贱奴犯了错,皇上命人打的。”
莫悠鼻子一酸,她早就发现莫染的称呼有问题,可又不知该如何纠正:“以后不要这么自称了,你是娘亲的孩子,不是什么……奴……”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最后一个字。
莫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莫悠没有看见,她坐到床上,对莫染招了招手:“过来,娘亲给你上药。”莫国地理位置极好,药材都是顶尖的。
“娘……这……您是女子……”莫染觉得脸上发烫,他虽然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却也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莫悠这才意识到,莫染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与娘亲亲密的年龄了。不论是在莫国还是宁国,都没有这么大还叫娘亲看光身子的,思及此处,莫悠觉得有些遗憾,她错过了这个孩子的童年,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娘还没有告诉你,你还有个哥哥,他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在战役中逝世了,他的父母都是英雄,娘亲见他可怜,便认他作了义子。”她忽然说不下去了。莫麟可怜,却有她来收留,但谁又来可怜可怜她的孩子呢?她这些年一直在行善,就是想为这个远在天边的孩子积积德,可结果呢?她的孩子还未及弱冠,身上就已布满各种刑伤的印记,天晓得他这些年是怎样度过的?是怎样熬过那些冰冷的夜晚的?是怎样一个人孤独地舔舐伤口的?
莫染不明白她的意思,只静静地候着。
顿了一会儿,莫悠将他拉到身边,抚了抚他的眉心:“娘亲叫他来给你上药,好不好?”
莫染点头。
在他记忆中,哥哥就是三皇子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可这个哥哥不属于他,所以在感情上,莫染把三皇子视作兄长,却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兄长是偷别人的,不能放肆。三皇子死时最遗憾的不过就是,他拼命守护的弟弟,对他从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他也有自己的兄长了。莫染的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莫悠见他如此,便也不再担心,命人叫了莫麟过来。
莫麟正与亲信谈着战略,听了那婢女的话,他皱了皱眉,而后对着那亲信道:“你先回去,我们晚上再商讨。”
莫悠见莫麟来了,嘱咐他一番,便掩了门走出去。
一时间房里安静至极,莫染有些尴尬,对方打量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遮掩,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衣裳褪了,趴床上去。”半晌,莫麟收回目光,熟练地取出柜中的药箱,“我叫莫麟,你以后就称我大哥好了。”
莫染应了声,却没有动作。
“怎么?还要我帮你脱不成?”莫麟似乎有些不耐烦。
莫染抿了抿唇,不再犹豫,迅速把自己剥光上了床。
找出那盒最烈的药膏,莫麟才转过身,扯下了莫染的亵裤。
莫染条件反射地抓住对方的手:“做什么?!”
莫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一会儿,莫染颤抖着缩回手,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那日受的军棍并未伤及内里,但他不曾好好休息,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一道道发紫的檩子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莫麟没有丝毫疼惜的意思,他近乎粗暴地按揉着莫染的臀 部,眼神却是格外平静。
莫染闷哼一声,只觉得身后像是被细细密密的小针扎了似的,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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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一旁的将领正向他禀报敌方的情况,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每一次,每一次对上那个女人,他都会输得十分凄惨,十多年前是这样,于是他失去了一座城池,三年前是这样,于是他失去了最欣赏的儿子,如今,他连宁哲和宁尘都要失去了吗?思及此处,他猛然从凳上弹起,赤红着双眼吼道:“你们这群饭桶!什么时候才能查到他们的下落!”
那名将领一愣,慌忙跪下。
皇帝颓然地坐回去,他发现自己又一次失态了。本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而已,他没有资格怪别人。
“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那名将领松空气,迅速离开这间营帐。
莫麟按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他:“疼吗?”
莫染摇头,不做言语。
莫麟忽然笑了,他生来俊朗,笑起来显得更加亲切些,自是美好至极,可惜莫染看不见,他只觉得这男子当真古怪得很,同三皇子完全无法比拟。
“我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子。”莫麟戏谑地道,挺期待对方的反应。
“贱奴不……”他慌忙道,忽地回过神来。
莫麟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娘亲方才同他说了,这种事情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也一直一直,很期待见到这个弟弟。娘亲告诉他,莫染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所以他要好好疼爱弟弟,好好保护弟弟,可他不以为然。他幼时的那些狐朋狗友,如今都有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家庭,都变成了
一个男人。作为局外人观察了那么多兄弟相处的场面,他觉得弟弟这种生物,果然还是要棍棒教育的好。
所以他抚了抚莫染的头发,却换来一阵颤抖,但他不在意:“这次便算了,以后你称一声贱奴,我便抽你十板子,如何?”
三皇子死的时候,皇帝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会死呢?明明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明明
昨天还在劝说他对宁尘好一
点的一个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宁尘跪在他面前,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都是贱奴的错,求王爷责罚……”
皇帝闭上眼,恨得牙齿都打起了颤,对,都是这个畜生的错,他当初就不该留着这个畜生,宁尘一定是莫悠故意留下的卧底,一定是他将三皇子引入敌军的陷阱!
皇帝突然头脑一热,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来人!上重刑!给朕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那个时候,皇帝从来没有想过,他难受,宁尘比他更难受,他只是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却不曾考虑过这个时候的宁尘,是最为脆弱的,更别提军营的重刑了,重刑,从来都是用来逼供敌人。
结果显而易见,宁尘咬舌自尽了,或许是疼的,或许是没了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