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争醒来时,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足有半炷香的时间。
肩膀仍有些痛,陈不争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浑身酸痛,她踉跄着下床,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房间里的布置摆设干净素雅,没有太多的装饰,显然不是某家客栈,中间有个木桌,周围摆了几把椅子。在床榻边的木几上摆了只空碗,里面有些药渍,陈不争咂咂嘴,才注意到嘴里有股苦涩的药味。
这是哪?
陈不争分明记得她盛怒之下一刀砍断了周潜的右臂,让他往后再不能拿剑。
周潜是太罗门掌门吴天越的二弟子,吴天越勃然大怒,发须花白的老头提剑便要斩她。那一剑嵌在她的肩头,太罗门功法诡谲,肩膀上只如烟熏火燎,叫陈不争难以喘气。
好在她修炼过功法《明镜菩提钟》,才从吴天越手下拿回半条命,十分狼狈逃到京城。
要知道五年前,二十一岁的陈不争初入江湖,一把倦闻刀,一本明镜菩提钟,进可倦闻杀仇雠,退可菩提守本身,名声大噪,声震江湖。
谁料她年轻气盛,血染刀刃,走火入魔后将江南三大门杀得片甲不留。
她本倦闻道,却用倦闻刀,斩了多少人的江湖道。
这才被懒残大师叶哀禅带回山门闭关,名为倦闻刀的腥风血雨戛然而止。
陈不争才得了师父的允许,准出山门,却又捅了太罗门的篓子,这要叫师父知道,估摸着又要想办法捉她会山门了。
重伤昏迷前,似是见到银白的身影走近。
想来就是那人救了她了。
陈不争蹙眉,她的倦闻刀不见了。
她着急去找,随手披了件外衫,一推门却见数十位黑衣黑斗笠的侍卫立在门前,心觉不妙,该不会是太罗门的人,这分明是囚禁。
陈不争转念一想,如果是太罗门的人,她此刻估计已经在九泉之下了,哪里还能见得这样的好光景。
陈不争试探着朝外走几步,周围的侍卫目不斜视,半点要拦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试探着开口:“诸位兄弟可是要拦我?”
离陈不争最近的侍卫拱手,他们皆带着面罩,声音沉闷,不辩音色。
“狄大堂主吩咐过,陈姑娘若想走,我们如何是拦不住的。陈姑娘只要一出院子,狄大堂主便会收到消息。”
这哪里是囚禁,分明是监视!
陈不争徒生一肚子闷气,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她也不好一声不吭就离开,更何况倦闻刀不在身边,她也走不得。
陈不争只好拱手,再问:“敢问这是何处?”
那人答道:“这是六分半堂。外面有风,姑娘请回屋里歇着,狄大堂主稍后便至。”
陈不争有些留恋外面的好阳光好青竹,只是她现在离了刀,又有伤,全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暗自叹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陈不争坐下,斟了杯茶,又细细忖度着现在的局面。
依吴天越的性子,她得罪太罗门一事想必传得满城皆知,只是她在六分半堂一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知情。
只一把倦闻刀,任谁都知道她的身份。六分半堂收留她,估计也是打着她的主意,毕竟雷损向来精明,无利不经,这是全江湖都知道。
至于狄大堂主……这江湖只有一位狄大堂主,便是一身大弃子擒拿手的狄飞惊。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她才转醒,狄飞惊随后便知,看来他留在这里的人传递消息很迅速。
只是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狄飞惊……”
陈不争盯着茶盏里自己的脸,渐渐幻化成一张相似的脸,那张脸柔情似水,眼下生痣,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手里的杯愈攥愈紧,陈不争眼底阴沉,渐生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