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陈不争的回答在狄飞惊的意料之中,他负手摩挲指腹,雷损布了天罗地网尚没有十成把握杀了苏梦枕,多一个倦闻刀,也没多些把握。
“苏梦枕乃天下奇才,鲜少有人能杀得了他,更何况是你。”狄飞惊道,“去拦他,最好伤他,或者杀了拿白玉匣子的人。”
陈不争垂眸,苏梦枕颇有盛名,江湖之才,她再怎么杀人不眨眼也不该遂了雷损的意,杀苏梦枕。
“好,我再推脱只怕是拂了总堂的意。”
轰动江湖的白玉匣子,据说持匣人自海上来,关乎金风细雨楼下任楼主的机密,说得之可得天下也不为过。
苦水铺多南来北往的行脚商,路边的茶摊,铺子里的打铁匠,四面吆喝声不止,乍一看,尽是再普通不过的商户行人,可陈不争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六分半堂埋下的钉子。
陈不争受命在客栈二楼埋伏着,临街的窗户大敞,她倚在窗框边,盯着身边的狄飞惊,他侧身打量着街口,将半个身子隐在屋内的阴影里。
“狄大堂主不是要坐镇破板门,怎么也来了苦水铺。”
过了半晌狄飞惊才开口:“你心不在此,若投靠苏梦枕,我好方便就地杀了你。”
陈不争嗤笑一声,原来是担心她毁诺。
“大堂主如何杀,像杀我阿姐那般?”
向来冷静的狄飞惊被她猝不及防的疑问扰乱了阵脚,他开口,唇却颤了颤:“不是……”
陈不争笑意更浓,言语里步步紧逼:“大堂主难道要说人不是你杀的?”
“是,但事出有因。”此时的狄飞惊分外坚定,像一块流水不转的山石,眼里闪着深邃的光。
下一刻他掐断话头,向身后的阴影里退几步,眼中蕴了一把锋利的刀:“苏梦枕来了,记住你答应的事。”
陈不争垂眸故作模样叹了口气,她每次言语相逼想要狄飞惊坦言,可回回都让他找到机会岔开话题。
她将目光放在今日苦水铺的苏梦枕身上,一身红衣,一把红袖刀,眼里傲然与凌然,如雪中盛梅,泥中荷莲。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苏梦枕独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如同水墨画里的一抹血色,分外惹眼。
军师杨无邪在一旁劝阻好久,只得到苏梦枕几句淡淡的回应,便也作罢。
江湖上要杀苏梦枕的人多如牛毛,他苏梦枕才不会躲躲藏藏,红袖刀断惊风疾雨,任大罗神仙拦路叫杀,他一把红袖刀足以斩出条血路。
棚子下的打铁匠手里火光迸现,他眼神不时瞥向闭目养神的苏梦枕;
叫卖饼子的老婆婆路过苏梦枕上前卖饼,杨无邪只笑着挥手,那老婆婆离去时步态缓慢,多瞧了几眼苏梦枕;
街正中一群嬉戏的小童叫嚷着要凑到苏梦枕身边,被杨无邪皱眉挥退……
黑云压城,风声鹤唳。
“苦水铺不太平,咱还等吗?”杨无邪也知事情不对,蹙着眉附在苏梦枕耳畔,略显担忧。
“等。”苏梦枕依旧闭眸,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陈不争依旧靠着窗边瞧着苏梦枕,她知道他在等持匣之人,因为陈不争也在等。
狄飞惊不宜露面,他坐在桌前斟了盏茶,眼神透过窗户看向天外即将消失的天光,他看着陈不争朱颜绿娥,发若瀑,睫似雾,发钗一瓣昙花,眉间一点花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饶是九天神女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