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日金风细雨楼大换血,苏梦枕和白愁飞一路杀进去,王小石在外假扮苏梦枕把花无错骗得团团转,最终楼主之争花无错惨败。
次日,陈不争正悠哉悠哉在六分半堂内散步,就见狄飞惊眉头紧蹙,手里握着剑,步履匆匆朝大门走去。
就见金风细雨楼的人在六分半堂门前,为首的两人各站一边,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牌匾,上面罩着大红的绸子,引人侧目。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不是想来水火不容吗,苏梦枕刚一上台,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陈不争不解,她跟在狄飞惊后面,六分半堂的人见她,知道她和大堂主走得近,便也不拦。
狄飞惊听人来报,说苏梦枕派人来送一幅牌匾,指名道姓要给狄飞惊狄大堂主。
他只稍稍一想,便知道了苏梦枕此番兴师动众送来的是什么。
狄飞惊拿剑鞘一挑,红绸子如一块破布掉在地上,黑檀木的镶金牌匾,上面红墨泼洒,笔锋遒劲肆意,上书——好人二字。
别人不懂,可狄飞惊懂。
“回京后我手书好人二字,送到你堂里。”
破板门苏梦枕的一句玩笑话,他竟真的送了牌匾,苏梦枕早就有意招揽狄飞惊进金风细雨楼,此举,一旦他收下,江湖上对低首神龙的流言蜚语怕是如浪潮翻涌。
狄飞惊不言,也不怒,只平淡如一潭冰面,水下是暗涌的怒浪。
他出剑,剑尖一点寒芒,那副好人牌匾应声而断。
他凛声,声音低沉,却寒冷:“苏公子身子弱,这木板拿回去给他生火焐焐手,九月天冷,小心病倒。”
说完便拂手震袖,六分半堂的大门应声而关。
陈不争和狄飞惊恰巧对视,她虽不知那好人二字的意思,可是跟着叶哀禅,也略通写书画。
她随狄飞惊走着,好整以暇:“那字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也就你敢一剑砍了。”
狄飞惊搭腔:“你不敢?”
“字是好字,我不砍。”
“那你不妨看看人是不是好人。”
陈不争上下打量了一下狄飞惊,沉吟片刻:“好字一眼能看出来,而人心复杂,佛眼难观,世上好坏,也不是一言以断之。”
言下有几分意,是在同狄飞惊打趣,说他不是好人,而剩下几分意,则是说这世道,说这江湖人心诡谲,善恶难辨。
“苏梦枕总是打着好看的旗子来算计人。”狄飞惊沉声,嘴角抿起,“他这一副牌匾,便能逼我进绝路。”
“这江湖只有雷损能杀你。”陈不争睫毛颤动,狄飞惊之所以能以异姓子在六分半堂身居高位,正是由于江湖没人杀他,而唯一能随意决定他生杀的雷损,要他生。
“还有苏梦枕。”
狄飞惊摇摇头,他和陈不争走上木桥,头顶枫叶艳红,天边云卷云舒。
“我若收下牌匾,江湖必传言我欲效忠金风细雨楼,三人定成虎,人心隔肚皮,再怎么信任也抵不过人心的猜忌。一旦如此,我必死无疑。”
陈不争瞳孔收缩,她原以为苏梦枕只是闲来无事,送来牌匾客套,没想到竟是一场杀局!
而如今狄飞惊一剑断牌匾,两派关系一定会上升到剑拔弩张的关系。
这也并非狄飞惊所愿。
左右都是诛心之举,苏梦枕不愧为楼主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