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逃离

*深夜emo产物，勉强算是睡前读物

Resentment kills a fool, and envy slays the simple.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旧·伯》

寇沈第一次看见谢沈秋，是在某个大人物的葬礼上。

周日清晨，苍白的天幕透着薄青的底色，萧肃的郊区墓园，他淋着雨无言送葬。来宾身份复杂，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神情阴郁。从窃窃私语的人群中穿过，他机敏地察觉葬礼的主人在他最终告别的仪式上并不怎么受欢迎。

花大价钱雇他来此的雇主和大人物有些关系，他问及任务内容，雇主看着不远处驶来的宾利，只说是请他保护一个人。

然后他便看见了谢沈秋。墨发女人从车上下来，神色疏离地挡开要为她撑伞的手，叼着一支未燃的烟走进墓园。

人群因为她的到来爆发了不小的骚动，无数个西装革履的人靠近她，无数只手燃着星火送到她面前，被护卫隔开也不肯挪动分毫。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向前走，黑色的人潮随她移动，于白石碑间翻涌起暗晦的波浪。

敬畏她的，谋求她的，贪图她的，都被她带到她的墓前。喧闹的中心，她蹲下身，抚去姓名上的水痕，细雨打湿她额前的碎发，雨滴垂落下去，寇沈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沉默地注视那姓名良久，掏出打火机点燃嘴里的烟，放在洁白的碑前。轻烟袅袅，在此沉眠安睡的人，只得一人纪念。

真是鲜艳的任务目标，寇沈眼波流转，打着伞走到她身边。谢沈秋扫他一眼，他身后的雇主朝谢沈秋躬身，她移开视线算作默认。

代理人立于墓前宣读悼词，声声切切，无人关心。寇沈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快要按耐不住的几个领头人，数了数该用几秒时间。谢沈秋又拿了只烟，她倾身过来借寇沈手里的火，火苗在风中摇曳，映得眼睫明亮，似赴火的羽蛾。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痴心妄想，不知死活。谢沈秋叼着燃尽的烟靠在宣讲台上，一字一句，看向噤若寒蝉的几个话事人。寇沈拔出短刀，从几具尸体上直起身，扯了张领巾配合着谢沈秋的语调慢条斯理地擦拭沾血的锋刃。

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园，狡兔死，走狗烹啊。她怪异地笑起来，蝇营蚁聚，鸮鸟生翼，看看你做出来的笑话！她转向静谧的坟茔，将悼书狠狠地砸向大理石碑雪花白的表面，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留不住，只有幼幼风声吹拂过她被冷雨打湿的鬓发。

她说，我们走。

我说啊，美女，生死之事难料，你还是得看开点。寇沈叼着月见草，往新堆的金字塔上插小旗，比起死人我更建议你考虑一下自身安全，你那些旧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你觉得我在难过？谢沈秋在暗淡无光的黑夜里转过身，寇沈只能从绰绰树影间隐约瞥见她的影子。

对啊，你那样简直就像死了老…他住嘴了，谢沈秋直直站在他眼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他。薄雾冥冥，她深色的瞳仁在黑暗中隐隐发亮，令寇沈想起南美洲亚马逊河岸猎食者的眼神，庞大的身躯融于暮色，被吞噬的危险如影随形。

天杀的雇主，一头野兽也需要保护？寇沈吐出嘴里的草茎，他几乎要抽出腰间的短刃，但谢沈秋毫无征兆地蹲下身，大有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