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琪盯着屏幕上那条关于“旧伤喷雾”的消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开。
他还记得。
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细节，他却在时隔多月后，在一个如此生硬的开场白后，突兀地提了起来。
这算什么呢？是出于前辈对后辈的例行关心，还是……那堵密不透风的墙，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她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很久。最终，那些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客气土崩瓦解。她慢慢打字回复：“嗯，谢谢老师还记得。那个喷雾确实很好用，可惜韩国不太容易买到。”
她发出去后，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透露了太多需要被关心的意味。
这一次，对方的“正在输入…”显示得没那么久了。
成毅：“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寄一些给你。”
直白，笨拙，却莫名有种实实在在的分量。
安雯琪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不用麻烦了，太谢谢您了，我让工作人员想想办法就好。”
她不想欠他人情，更怕这微弱的联系再次因为自己的贪心而断掉。
对话框安静了片刻。
然后，成毅发来一个地址链接，是某个国际快递的在韩官网。“这个可以到。品牌是‘跌打活血通络喷雾’，认准这个名字，别买错了。”
他没有坚持要寄，而是给了她一个自己能解决问题的途径。这种方式，让安雯琪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好的，太感谢了！”她回道，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这次，成毅只回了一个简单的系统自带微笑表情。
对话似乎再次戛然而止。
但有些事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自从这次短暂的关于“脚伤”和“喷雾”的交流后，安雯琪发现，那个沉寂的对话框，偶尔会亮起来。
频率低得可怜，内容也干巴巴得让人哭笑不得。
有时是一篇关于演员表演方法的专业文章链接，附言：“可以参考。” 有时是她新歌MV的链接，没有配文，只是分享过来。 最离谱的一次，是深夜两点，他分享了一首极其冷门的古典乐，依旧一个字没有。
安雯琪每次都会认真回复。 “文章看了，受益匪浅，谢谢老师分享！” “MV老师也看了吗？希望没有辱没听众哈哈。” “这首曲子很特别，听起来很宁静，适合睡前听。”
她的回复往往像石子投入深井，要过很久，甚至隔天，才会得到他一个“嗯”或者“好的”之类的回应。
她摸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账号被他当成了另一个意义上的“文件传输助手”。
但即便如此，这点微弱的、古怪的联系，还是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让她无法彻底死心，甚至重新生出一点点妄念。
她开始忍不住在跑行程的间隙，搜索他的名字，看他的新闻。看他进了新的剧组，看他参加了某个颁奖礼，看他又因为沉浸式演技上了热搜。
他的世界依旧沉默而专注，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偶尔“叨扰”而有任何改变。
转机发生在一个初秋的夜晚。
安雯琪刚结束一个海外视频采访，喉咙有些干涩。手机震动，亮起的名字让她愣了一下。
是成毅。
他发来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一张剧本的某一页照片，上面用荧光笔画出了几句台词。恰好是安雯琪在《莲花楼》里和他的一场对手戏。
他问：“这里，阿晴说‘我明白的’，她当时真正明白的是什么？”
安雯琪看着那熟悉的台词，心脏怦怦直跳。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对着剧本深思，然后某个瞬间，或许是想起了她当时的演绎，或许只是单纯对角色产生了新的困惑，于是就这样直接发过来问她。
她认真思考了很久，回忆起当时拍摄时自己的理解，斟酌着用词回复：“我觉得阿晴明白的，不是李莲花给出的那个表面的理由，而是明白了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顾虑和责任。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所以选择用‘明白’来成全他的选择，也保全自己的尊严。”
她发了一大段话过去，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和他一样。
几分钟后，他回复：“嗯。和我想的一样。”
安雯琪看着这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仿佛透过冰冷的屏幕，在那个关于角色灵魂的探讨里，他们终于有了一次真正平等的、精神层面的交流。
然而，这份隐秘的、逐渐滋长的靠近，很快就被现实的阴影所笼罩。
安雯琪的韩国经纪人，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在一次会议后单独留下了她。
“Jamie，”他面色有些严肃，“你最近和中国那边那位成毅先生，私下联系似乎有点多？”
安雯琪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只是偶尔会讨论一些表演上的问题。他是很好的前辈。”
经纪人看着她，眼神锐利：“我知道。但是Jamie，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BLACKPINK的成员，你的形象和商业价值与团队紧密相连。任何跨国度的、尤其是与男艺人的私人交往，都必须非常非常谨慎。”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公司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可控的绯闻发生，那对你的个人发展，对团队，都没有任何好处。我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
安雯琪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垂下眼睫，低声回答：“我明白的，oppa。”
同样的时刻，在中国，成毅的工作室内，他的经纪人也正说着类似的话。
“小毅，你和那个韩国女团成员，安雯琪，最近有联系？”经纪人的语气带着试探。
成毅正看着剧本，头也没抬：“嗯，讨论下剧本。”
经纪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欣赏她认真。但是，成毅，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期，《莲花楼》刚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这种顶级流量女爱豆扯上关系，风险太大了。她们的粉丝……你知道的。万一处理不好，很容易反噬到你用心经营的作品和口碑上。”
成毅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沉默着，没有反驳。
经纪人知道他听进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交朋友没问题，但一定要保持距离，注意界限。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对方好。”
两边团队不约而同的警惕和约束，像一道无形的墙，再次悄然立起。
那天之后，安雯琪明显感觉到，成毅的信息变得更少了。即使偶尔有，也彻底回到了极端公事化的模式，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
那个会分享冷门音乐、会探讨角色内心的成毅，好像只是她恍惚间做的一个梦。
安雯琪看着再次沉寂下去的对话框，心里一片冰凉。
她又一次想起了《莲花楼》里阿晴的那场告白戏，想起了成毅当时对“孤勇”的解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确实不想留下遗憾。
可是，一次次的靠近，一次次的被推开，每一次都需要耗尽更多的勇气。
她缩在宿舍的沙发里，窗外是首尔繁华的夜景。她拿起手机，点开购物软件，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了他告诉她的那个喷雾的名字。
“跌打活血通络喷雾”。
她看着那几个汉字，看了很久，最终却没有点击“购买”。
只是默默地将手机锁屏，抱紧了膝盖。
好像这样，就能抱住那个再次变得遥不可及的、沉默的月亮。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