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窗外的洛杉矶从天光大量逐渐过渡到华灯初上，再到深沉的夜幕。套房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沙发上两个依偎的身影轮廓。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这来之不易的、令人安心的靠近，他们从站着相拥，变成了坐在沙发上，安雯琪靠在成毅的肩头，成毅的手臂有些僵硬地、却坚定地环着她的肩膀。
没有更多的言语。
安雯琪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长途飞行的淡淡疲惫气息，能感受到他胸膛平稳的起伏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全感包裹着她，让她连日来巡演积攒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渐渐沉重。
成毅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已然熟睡的女孩。她卸下了舞台上的光芒和面对外界时的戒备，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深邃眼眸中的复杂情绪慢慢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绷的神经在感受到身边人真实存在的这一刻，终于得以松弛。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疲惫和长期积累的心理压力，让他几乎在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这一夜，没有梦境的打扰，只有彼此安稳的呼吸声交织，填补了分离数月来的空白与不安。
……
安雯琪是被窗外隐约的城市喧嚣和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而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心里瞬间涌上一阵慌乱的失落，她猛地坐起身。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安雯琪循声望去，只见成毅正站在开放式的小厨房料理台前。他依旧穿着昨天的黑色T恤，头发似乎用手随意抓过，不那么凌乱了。他背对着她，正专注地看着咖啡机，旁边的小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烤好的吐司，煎蛋，还有切好的水果。
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安雯琪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一种暖洋洋的、带着烟火气的幸福感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嗯。”她轻声应着，揉了揉眼睛，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成毅端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转过身，走到餐桌旁放下。他的目光在她睡眼惺忪、头发微乱的脸上一扫而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移开，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洗漱，吃早餐。”他言简意赅，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淡，却少了几分疏离。
“好。”安雯琪乖乖起身，走向浴室。
等她洗漱完毕，清爽地回到客厅时，成毅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两人面对面坐下，安静地开始吃这顿异常平静的早餐。
依旧没什么对话。
成毅吃东西很安静，动作斯文。安雯琪偷偷观察着他，发现他把她那份煎蛋的蛋黄煎成了她喜欢的溏心状态，吐司也烤得恰到好处，是她喜欢的焦脆度。
他注意到了她的喜好。这个认知让安雯琪心里甜丝丝的。
她拿起叉子，戳破溏心蛋黄，看着金黄的蛋液流淌出来，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成毅抬眸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满足的笑容，唇角也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切着自己盘子里全熟的煎蛋。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整个餐厅，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醇香和食物温暖的气息。刀叉偶尔碰撞盘子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构成了这个早晨最动听的乐章。
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温馨，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安雯琪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哪怕他还是个闷葫芦，但只要他在身边，这种实实在在的陪伴，远比那些华丽的誓言更让人心安。
吃完早餐，安雯琪主动收拾盘子，成毅则拿起手机，走到窗边，似乎在查看信息，眉头微微蹙起。
安雯琪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是工作？还是……国内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将盘子放进水槽，擦干手，走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成毅感受到她的靠近，收起手机，转头看她，脸上的凝重神色缓和了些。
“没事。”他低声说，像是安抚。
安雯琪点点头，没有追问。她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什么时候回去？”
成毅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明天下午的航班。”
只有一天多的时间。
安雯琪的心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能有一天，已经是偷来的幸福了。
“那……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她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期待。
成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他沉吟了一下，说：“随你。”
随她。
安雯琪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她拉起他的手——这一次，动作自然了许多——走向客厅的沙发。
“那我们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好不好？”她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盘腿坐在他旁边，拿起电视遥控器，“我们看电影！就看……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部，我一直还没看。”
她记得他之前分享过一部很冷门的文艺片。
成毅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还记得。他点了点头：“好。”
安雯琪兴致勃勃地找到那部电影，按下播放键。电影开场，舒缓的配乐和略显晦涩的镜头语言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她其实对这类片子并不是特别感冒，但因为是和他一起看，因为是他在无数沉默分享中特意提过的，她便觉得格外有意义。
电影播放到三分之一处，节奏缓慢。安雯琪昨晚虽然睡得不错，但连日积累的疲惫尚未完全消除，加上影片沉闷，她看着看着，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最终不受控制地，再次歪倒，靠在了成毅的肩膀上。
成毅的身体再次僵住。
他微微侧头，看着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电影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动弹。
他抬起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试探，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像抚摸一只易受惊吓的猫咪，动作生涩却无比轻柔。
睡梦中的安雯琪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安抚，无意识地在他肩头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成毅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发丝间，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
窗外，洛杉矶的阳光依旧明媚。
室内，电影还在继续，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一刻，安静得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和一份沉甸甸的、尚未宣之于口，却已然心照不宣的确定。
有些话，或许不必急于一时。
有些安心，早已在无声处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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