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陈牧舟悠悠转醒，意识仍在混沌的迷雾中徘徊，双眼像是蒙了一层薄纱，透着未散尽的朦胧雾气。他的指尖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身下的锦缎，那丝滑的触感如潺潺流水般从掌纹间悄然滑过，这细腻的感觉让他瞬间惊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张垂着银丝软烟罗的雕花拔步床上。喉咙间残留的烈酒灼烧感如同一把小火，不时撩拨着他的神经，令他不禁微微蹙眉。他眨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时，仿佛扇起了细碎的光晕，在模糊的视野里，一片如霜雪般莹白的肌肤猛地撞入他的眼帘。

“唔......”他发出一声低吟，双手撑着床榻，艰难地支起身子。丝质的寝衣顺着他的肩头缓缓滑落，那陡然袭来的凉意如同一根冰针，刺得他后颈泛起一连串细小的战栗。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后颈，带着一股清苦的药香气息，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剑，瞬间斩断了他的混沌思绪，惊得他猛地转身。

只见月白色的鲛绡帐被晨光温柔地浸润，变得半透明起来，光影在帐内男子的眉目间交织成一层朦胧的薄纱。那男子枕着青玉枕，如鸦羽般漆黑的长发蜿蜒铺散在整个床榻之上，发梢还缠绕着陈牧舟散落的衣带，像是彼此纠缠的命运丝线。男子半敞着绛红的寝衣，精致的锁骨凹陷处，摇曳的烛影仿佛一只被囚禁的金蝶，随着他微微起伏的呼吸，似乎随时都要振翅高飞。

“这是......”陈牧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恍惚间瞥见不远处菱花镜中映出的自己——云纹广袖斜斜地挂在肘间，胸口那斑驳的暗红印记，恰似有人用朱砂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肆意晕染开的墨梅，透着一种别样的暧昧与诡异。

“夫君昨夜好生热情。”带着笑意的嗓音仿佛裹着一层甜蜜的蜜糖，黏稠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这声音惊得陈牧舟差点直接从床榻上滚落下去。只见那人腕间银铃轻轻作响，皓白如美玉般的手指已然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娇嗔道：“厌离的腰现在还酸着呢。”

陈牧舟惊慌失措地仓皇后退，后腰一下子撞上了鎏金暖炉，炉中沉水香的香灰簌簌地飘落下来，仿佛是他此刻混乱心情的具象化。这时，他才得以看清整间寝殿的模样——错金博山炉中袅袅吞吐着青烟，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十二扇檀木屏风上精心绘制着巫山云雨图，琉璃灯盏里跃动的烛火，将那些缠绵的身影投影在他和眼前男子之间，使得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旖旎而暧昧的氛围。

“荒唐！”陈牧舟攥着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声音中带着愤怒与慌乱，“我分明是直......”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尾音便戛然而止。只见唤作沈厌离的男子已然欺身而上，赤着双足，从容地踏过满地狼藉的玉杯金盏。垂落的衣袂轻轻扫过陈牧舟的脚背，那感觉恍若毒蛇吐信，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当那张妖冶至极的面容逼近到两人呼吸可闻之时，陈牧舟突然注意到他眼尾缀着一粒朱砂小痣，随着他的笑意微微颤动，恰似一滴即将落下却又悬在半空的血泪，透着说不出的魅惑与诡异。

“三年前合卺酒尚温，夫君便说要与我白首。”沈厌离的指尖轻轻划过陈牧舟滚动的喉结，随后在他的锁骨凹陷处打着旋儿，仿佛在撩拨着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如今却说这般绝情话，当真让为妻......”话到此处，他的尾音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哽咽，浓密的睫毛缓缓垂落，竟然真的凝出了晶莹的泪珠，那泪珠如同一颗滚烫的珠子，坠落在陈牧舟的心口，烫得他浑身猛地一颤。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骤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芭蕉叶上，声音混着更漏声声，仿佛在为这混乱而暧昧的场景打着节拍。陈牧舟望着近在咫尺的那粒泪痣，思绪不由自主地恍惚起来，一些昨夜的零碎片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鎏金酒樽倾倒时，泼湿了绣着鸳鸯的帐子；齿间似乎还残留着桂花醪糟那甜腻的香气；还有那浸在汗水中，愈发显得妖异的朱砂痣。这些画面裹挟着浓烈的情欲潮气，如汹涌的浪涛般向他扑面而来，激得他的耳尖瞬间变得如滴血一般通红。

“说谎......”他的嗓音微微颤抖，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在否认什么。他的掌心抵住沈厌离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而自己的脉搏却紊乱得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与对方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混乱而又暧昧的乐章。

沈厌离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如同一把带着钩子的软剑，轻轻刺进陈牧舟的心间。他那如玉雕般精致的指节缓缓探入青年散乱的衣襟，声音如同在他耳边低吟：“夫君可知，你每次说谎时，颈侧的血脉便会这般急促跳动？”说着，他微凉的唇轻轻贴上陈牧舟颈侧跳动的血脉，舌尖俏皮地卷过渗出的薄汗，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像一只受惊的幼鹿，真是惹人怜爱得很。”

陈牧舟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野兽，猛地用力推开他，踉跄着向后跌坐在紫檀嵌螺钿的榻上。原本挂在一旁的鎏金香球也因这剧烈的动作坠落在地，瞬间迸裂开来，龙脑香那清冽的香气骤然浓烈，弥漫在整个空间，似乎想要掩盖住这满室的暧昧与慌乱。他目光慌乱地望着步步逼近的那抹绯红身影，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沈厌离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那玉佩的形状、纹理，竟与自己怀中一直珍藏的那枚严丝合缝，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雨声越来越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沈厌离的影子如同墨色的藤蔓，顺着榻沿缓缓爬上陈牧舟微微颤抖的躯体。当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陈牧舟的后颈时，窗外一道惊雷突然炸响，耀眼的电光瞬间将那些屏风上的交颈鸳鸯照得纤毫毕现，仿佛是上天在这混乱的时刻投下的一道审视的目光。

“你看。”沈厌离在雷声中轻轻咬住陈牧舟的耳垂，声线里既裹着如蜜糖般的诱惑，又透着如砒霜般的决绝，“连天地都要为我们作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