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便利店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颗碎钻碎裂。王一博把第三罐可乐推到收银台前，指腹蹭过拉环时留下淡淡的汽水黏腻。玻璃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掉了，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在冷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又逃晚自习？"收银员是个总叼着草莓棒棒糖的大姐，熟稔地扫过商品条码，"你妈下午还来问过你行踪。"铝罐在塑料袋里发出轻响，王一博接过时指尖冰凉，像浸在冰水里的瓷片。他想说"她现在应该在和新男友烛光晚餐"，却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扎进雨幕里。
五月的梅雨季总是这样黏腻。他把书包顶在头上挡雨，帆布鞋踩过积水时溅起泥点，裤脚很快洇成深灰。街角的梧桐树枝桠在风中狂舞，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母带他去公园看流星雨，母亲指着划过的光痕说："看见没？每颗流星都是天使打碎的玻璃球。"此刻暴雨如注，他只觉得那些碎玻璃正扎进心脏，每走一步都扯动神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生活费明天转到卡上。"末尾跟着一个生疏的笑脸表情。王一博盯着屏幕直到雨水模糊字迹，突然想起上周在商场看见父亲牵着继女挑裙子，小女孩指着橱窗里的芭蕾舞鞋，父亲笑得眼角堆起皱纹——那是他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
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来，像某种巨兽的呜咽。他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绿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远处传来汽车鸣笛，车灯刺破雨帘的瞬间，他看见副驾驶座上有对情侣正在拥吻，女孩的笑声混着雨声飘过来，像一把钝刀在割开他的耳膜。胃里突然翻涌，他踉跄着扶住电线杆，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未消化的可乐气泡。
肖战把最后一张改稿塞进公文包时，落地钟刚敲过九点。玻璃窗上的雨痕如同一幅抽象画，他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含在舌根，想起今天客户说"这个配色太压抑，要阳光一点的感觉"。指尖蹭过桌面的素描本，里面夹着半支没写完的烟——那是上周在便利店门口捡的，烟盒上印着"未成年禁止吸烟"的警示语，却被人用铅笔划掉，改成歪歪扭扭的"去他妈的"。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雷克萨斯在积水路面碾出细碎的水花。肖战把车载CD换成德彪西的《雨之舞》，钢琴声混着雨点击打车顶的节奏，在狭小空间里织成茧。途经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年站在路中央，单薄的身影在车灯前晃成水墨画里的留白。
急刹车的刺耳声响彻雨夜。王一博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书包里的画册散落一地，水彩纸在雨水中晕开斑斓的色块。他听见自己的头骨撞上引擎盖的闷响，却不觉得疼，只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冲下来，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后背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男人的手在抖，却稳稳托住他的后颈，声音比暴雨更烫："坚持住，我叫肖战，马上带你去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住王一博的喉咙。他在急诊室醒来时，右腿缠着厚厚的纱布，床头柜上摆着保温杯，蒸汽正从杯口袅袅升起。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混着肖战压低的嗓音："医生，他父母...暂时联系不上，费用我来承担。"
"肖先生，您的手..."护士的声音里带着惊讶。王一博费力地转头，看见肖战的右手缠着渗血的纱布，指节因用力而泛青。记忆突然回笼：车祸瞬间，这个男人用身体护住他，自己的手却按在碎玻璃上。此刻对方发现他醒了，立刻换上温和的笑，从保温桶里盛出南瓜粥："饿了吧？便利店买的，温过了。"
瓷勺触到嘴唇时，王一博尝到细微的铁锈味。他盯着肖战缠着纱布的手，发现对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戒面刻着极小的希腊字母"φ"，在廊灯下泛着冷光。"为什么救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被雨泡过的纸。肖战愣了愣，指腹蹭过他沾着雨水的发梢，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因为你看起来...很需要被救。"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王一博望着天花板上的水痕，听着身边男人轻微的鼾声。肖战趴在床边睡着了，头枕着手臂，露出后颈淡薄的绒毛。少年的指尖轻轻划过对方手背上的纱布，忽然想起画册里未完成的素描——那是昨夜在画室画的，暴雨中的困兽，眼睛里映着城市的霓虹。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亮起时，王一博看见锁屏壁纸是幅水彩画：雨中的便利店，玻璃上凝着水珠，货架后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在给少年递可乐。备注名是简单的"Z"，像某种隐秘的符号。雷声再次炸响，他摸出枕头下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却在划火柴时被肖战突然按住手腕。
"伤口会发炎。"男人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掌心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想抽的话...等你出院，我陪你去天台。"王一博抬头，撞进那双盛着雨夜的眼睛，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有些人的相遇，是为了帮你修补生命里的裂痕。"此刻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第一次觉得，这场暴雨或许不是惩罚，而是某种命运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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