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墓地位于城郊半山腰,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味道。高晞月站在石阶前,仰头望着那座庄严肃穆的墓碑,阳光从云层缝隙间漏下来,刚好笼罩在“嬴政”两个字上,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她一步步走上前,鞋底与石阶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孤寂,在静谧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云小朵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说一句话。
风轻轻掠过树梢,带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旋转着飘向地面。
高晞月在墓碑前停下,目光落向石碑上的照片。那是嬴政年轻时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严,仿佛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
“你说你没死。”她的声音低得像在呢喃,“可我亲眼看着你被抬进停尸房。”
她缓缓从包里掏出那枚U盘,轻轻放在墓碑前。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青石板时,她不由得缩了一下手。
“傅书旗给我看了五年前的那份治疗报告。”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努力控制着情绪,“他一直在研究我……他说,这是为了我好。”
又一阵风掠过,吹动她的裙角翻飞,也扬起了几缕披散的长发。她伸手随意拨开遮挡视线的发丝,却掩不住眼神里的复杂。
“你知道吗?”她的语气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质问墓碑后的灵魂,“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傅书旗害死的。我以为他背叛了我们。”
“可现在我开始怀疑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墓碑边缘粗糙的质感,像是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答案。“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树叶被踩碎的细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她没有回头,但已经能猜到来人是谁。
“你不该来这儿。”傅书旗低沉冷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高晞月站起身,缓缓转过身面对他。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为什么?因为这里藏着你的秘密?”
傅书旗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衬衫。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唯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看了那份报告。”他说,声音低缓,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重量。
“是。”高晞月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上面说我是人格分裂症患者。高月婉和高晞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什么隐秘的真相。“可我不记得我曾经接受过治疗。更不记得……你参与其中。”
傅书旗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因为那段记忆被抹除了。”
高晞月的心猛地一跳,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恐惧。
“为了保护你。”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却令她浑身一震,“那晚之后,你几乎崩溃。你亲手……杀了嬴政。”
高晞月猛地后退一步,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她咬紧牙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你不想承认,是因为你无法接受。”傅书旗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天晚上,嬴政告诉你,他早就在调查你的身份。他说你不是真正的高月婉,只是个冒牌货。他要将你送进精神病院,永远封存。”
“你疯了。”她摇头,声音嘶哑,“嬴政不会这么说。”
“他会。”傅书旗的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他爱你,但他更爱权力。他不能容忍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高晞月的手指深深攥住包带,指节泛白,甚至能听到布料被拉扯变形的细微声响。
“你杀了他。”傅书旗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得令人毛骨悚然,“那一刻,你不再是高月婉,而是高晞月。你冷静地处理了现场,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够了!”她猛地上前一步,大声打断他,“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但事实不会改变。”
风忽然变得更大,吹得树叶哗啦作响,连带着高晞月耳边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逼视着他。
“那你呢?”她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傅书旗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似乎藏着某种复杂的思绪。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她步步紧逼,每个字都像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却清晰:“是。”
高晞月笑了,笑容中满是凄凉和嘲讽,嘴角勾起的弧度生硬而苦涩。
“所以你才让我觉醒?让我代替高月婉活下来?”
“不是。”他果断否定了她的猜测,“我是想让你活下去。”
“活下去?”她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讽刺,“用另一个身份?戴着面具过完一生?”
“至少比死在嬴政手里强。”他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打算对你做什么。”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爆发的情绪,“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人生?”
傅书旗沉默了,眼底的光芒暗了几分。
清晨的山林间,气氛凝重得如同一块铁板,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闷。
“我要真相。”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透着决绝,“全部的真相。”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得让人猜不透,随后缓缓开口:“跟我回去。”
“不要。”她断然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会死。”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嬴政的死因一直是个谜。现在有人盯上了你。他们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高晞月怔住了,身体僵硬得像被钉在原地。
“你以为只有傅氏集团在研究你?”他继续说道,语气淡漠却让人心头发寒,“还有更多人。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她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却很快被倔强掩盖。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必须跟我合作。”他说,声音低沉有力,“否则,你会像嬴政一样消失。”
风声呼啸,树影摇曳,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我怎么相信你?”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困惑和防备。
傅书旗看着她,忽然抬起手,像是要触碰她的脸。他的手指离她的脸颊只有一寸,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了,缓缓收回。
“你以前总是这样。”她低声说道,眼里既有怨怼又有无奈,“想碰又不敢碰。”
他收回手,眼神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破碎。
“因为我怕你躲开。”他说,声音轻得几乎湮没在风声中。
高晞月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复杂难明。
“跟我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多了几分恳求,“这次,我会告诉你一切。”
她注视着他,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山,云小朵默默跟在后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湛蓝的天空。然而,无人注意到,在他们离开之后,一阵风卷过嬴政的墓碑前,那枚U盘被吹得滚落到石阶旁,最终消失在浓密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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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团顶层会议室里,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房间照得通明。高晞月坐在长桌一侧,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神色复杂。
“这是什么?”她问,声音低而冷。
“嬴政死后的验尸报告。”傅书旗将另一份资料推到她面前,“还有目击证人的口供。”
她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纸上的文字时,脸色瞬间变了。
“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她缓缓念道,声音有些不稳,“死因:颅脑损伤。凶器是一把青铜匕首……”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他:“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不是警方的机密档案吗?”
“因为我就是那个发现尸体的人。”他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愣住了,眼神中夹杂着震惊和怀疑。
“那天晚上,我接到嬴政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他回忆道,目光悠远,“我赶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而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她问,眉毛微挑。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一开始怀疑的是萌晓馨。她一直嫉妒你,而且……她有动机。”
“后来我查到了监控记录。”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一股冷意,“你进入嬴政办公室的时间,正好是他死亡前后。”
高晞月的手指紧紧攥住纸页,关节泛白。
“但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他说,目光落在她脸上,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所以我选择隐瞒真相,把你送进了心理治疗中心。那五年,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又不能让你想起来太多。”
“你疯了。”她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他说,语调里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她盯着他,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问,声音微微颤抖。
“因为有人在追查嬴政的死。”他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是谁?”她追问,眉头皱得更深。
“嬴家。”他说,“嬴政的父亲,一直觉得儿子死得蹊跷。他派了人来查这件事。”
高晞月沉默了,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久久没有移开。
“所以你要帮我。”他说,“否则,他们会把你当成凶手。”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解脱般的嘲讽。
“你还是没变。”她说,“总想着控制我。”
他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但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她站起身,将文件合上,动作干脆利落,“我要自己找出真相。”
傅书旗看着她,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如果你执意要查,那就小心点。”他说,“嬴家的人,不好对付。”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傅书旗。”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别再瞒我任何事。”
说完,她推门而出。
傅书旗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窗外阳光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文件,也映出他眼底的一抹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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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楼下的停车场,高晞月钻进车里,对云小朵说道:“去一趟嬴家。”
云小朵点点头,发动引擎。车子驶出傅氏大楼,朝着嬴家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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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家的大门推开时,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院子里铺满了落叶,踩上去却没有一点声响。
客厅灯光昏暗,一个老人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一只青瓷茶杯。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扫了过来。
“你就是高晞月。”他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冷淡:“你是嬴政的父亲。”
老人放下茶杯,站起身。虽然背有点驼,但步伐稳健。他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像是在审视一件陌生的作品。
“五年了。”他说,“我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来嬴家,是和嬴政一起。”
高晞月喉头一阵发紧:“您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知道。”老人点头,神情淡漠,“你也该来了。”
他转身走回沙发坐下:“坐吧。”
她犹豫了一下,在对面落座。云小朵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你想知道什么?”老人问,语气慢悠悠,却透着一股威严。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目光直视着他,“嬴政是怎么死的?”
老人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声低沉而意味深长:“你以为只有傅书旗在研究你?”
她心头一震。
“你早就知道?”她问,声音微微颤抖。
“我儿子死的那天晚上,我就派人查过所有进出他办公室的人。”老人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包括你。”
高晞月手指收紧:“那你知道是我杀了他?”
老人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摇头:“不,我不知道。”
她愣住了。
“我知道的是。”他慢慢说道,“嬴政那天晚上给你打过电话。他说他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的身份。”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然后呢?”她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电话就断了。”老人说,“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
“我派人去查,发现嬴政的办公室被人动过手脚。”他继续说道,“监控记录被删改,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除了这个。”他从茶几下抽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她打开信封,一张泛黄的照片滑了出来。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实验室门口。她的脸……和她一模一样。
高晞月猛地抬头,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这是嬴政死前最后查到的东西。”老人说,“他说你在傅氏集团有个档案,编号是X-07。”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她问,目光如刀锋般逼视着他。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小朵立刻站到她身前,警惕地看向门口。
“别紧张。”老人摆摆手,“是我的人。”
一个黑衣男人走进来,在老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老人听完,脸色骤变。
“他们来了。”他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谁?”她问,眉头微皱。
“傅书旗。”老人冷笑了一声,“还有嬴家的其他人。”
她刚想说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匿名短信:
**别信嬴家人。真正的凶手就在你身边。**
她猛地抬头,看向老人。
对方正慢慢端起茶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前。
车灯照亮了院子,也照亮了她手中的照片。
那个女人的眼神,冰冷而陌生。
就像另一个她。
高月婉我凭什么信你?
高晞月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