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怀这胎到五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小厨房吊上了“咕嘟咕嘟”滚着热气的汤饮,雪梨的清香充盈全室,别有一股温馨的意味。
赵晖很安静,墨兰一勺一勺吹凉了梨汁喂他喝下,他只扑闪着大眼睛,甜甜笑个不已。
孩子大了,便不再能用看婴孩的眼光看他。墨兰安慰地想。
突然有凉风灌进,云栽推门进来,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自入宫后,墨兰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姿态,将梨汁放到赵晖手上,慢条斯理道:“晖儿乖,嬢嬢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自己乖乖的把梨汁喝完。”
偏殿里还有许多宫人在,墨兰也不怕他喝出问题。
赵晖捧着自己的小碗,点点头,“晖晖会努力喝完的。”
墨兰转头,用眼神示意云栽和自己到正殿说话。
“说吧,出什么事了?”
“宫外的郭氏没了……”云栽颇有些担心,“说是得了急症,暴毙而亡的。”
“这么突然?太医说了什么没?”墨兰一惊。郭氏被废出宫,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她毕竟是曾经的国母。所以前几日,宫外伺候的人一报她得了病,六郎就立即派了掖庭给事阎文应带御医前去诊治。
只是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云栽摇摇头,“奴婢没听清楚。只说是伤寒入内、又夹着炎症……”
然后,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墨兰心思复杂的坐下,她未见过这位废后一面、也未听六郎提过此人。
可这个人却又曾明明白白的坐着,自己如今坐过的位置。
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唏嘘?
郭氏年少被废黜后位、无子嗣傍身、如今更是死在宫外,死因还语焉不详。
松气?
她似乎不必担心郭氏重新被接回宫中,也不必去想废后、现后,旧人、新人相顾的尴尬了。
就是不知道赵祯现在是什么想法、前朝大臣又是什么想法,他们要怎么安排郭氏的身后事。
晚间,风更大。
仁明殿中笼着暖炉,地龙皆烧了起来。临窗下铺设着一架九枝梅花檀木长榻,榻两边又放一对小巧的梅花式填漆小几,放着热酒小吃,被暖气一熏更透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赵祯这一夜似乎有着许多心事,一口一口不停灌酒。
“六郎,今夜是在为郭氏的事情而伤心么。”
赵祯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我没想过她会走的这样突然……我以为日子还长,总有能补偿她的时日。”
墨兰表情一僵,她从来没想到,原来赵祯对郭氏并不似传得那般无情。
其实赵祯要说起有多爱郭氏也不尽然。若是真爱,当年也不至于为了一些后宫的争风吃醋,就要废黜郭氏后位。只是现在人没了,郭氏曾经的那些缺点,就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斯人已矣,生者如斯。六郎若是感念郭氏曾经种种好处,不妨厚葬她的身后事。”
墨兰想了想,还是没流露醋意。毕竟郭氏死都死了,她要是连人家的葬礼都苛刻,不就显得太不懂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