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现背
——
面具之下是我想你。
00
宋亚轩在柔软的沙发躺倒，整个身子都陷进去，摄影师歪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他抱着靠垫，眼中透露出些许怀念的光：“好舍不得呀，我的炸鸡，我的上下铺，还有——”
他顿了顿，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摄影师不依不饶地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我偷偷买的零食。”
摄影师忍俊不禁，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管长了几岁依然爱藏零食。
01
天色昏暗，残留的阳光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倾颓下去，冷漠而决绝地对宋亚轩挥手告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起分享同一块炸鸡的人，也会为了炸鸡选什么味道这种小事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炸鸡不是开始，是结束的符号，诸如此类的争吵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他宛如一个不听善劝的将领，在兵败如山倒之后面对森森白骨才后悔没有打开早有预言的锦囊妙计。
刘耀文说以后不要和你一起吃饭了，宋亚轩也怒气腾腾，不甘示弱的回击他，我早就不想和你吃饭了。留下愕然愠怒的刘耀文怔在原地。
反正刘耀文要出去录外综，这一来半个月都见不了面，何谈一起吃饭，正好遂了他的意。
尽管以言语为利剑刺向刘耀文，宋亚轩却并不觉得好过，他内心在怨怼为什么刘耀文要因为这点小事和他过不去，固执己见还比不上他这个活生生的人重要吗。
到头来在正当防卫中伤人的是他，愧疚的也是他，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是更在乎的那一个。
这不好，很不好。一味地折磨自己只会把对方越推越远。
02
来电显示闪烁着刘耀文的名字时宋亚轩刚刮伤了脚踝，灰尘弥散在翻新的血肉里，像新犁过的地撒上了春种。
隐隐的疼痛扰得宋亚轩心里烦躁，任铃声孤零零叫唤了十几秒也没接，那边主动挂了宋亚轩才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出神。
紧接着屏幕又闪烁起来。宋亚轩意识到刘耀文可能在录制现场，于是极其配合地接通了。
问他粤语的发音，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宋亚轩闷闷不乐地教了他“刘德华”的发音，刘耀文嫌不完整，要他说出“我是刘德华”五个字。
宋亚轩在遥远的屏幕里翻了个白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吵架了，还是说微信可以不回但电话不能不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凭什么。
看到一朵奇形怪状的云很想分享给刘耀文，自己独自睡觉的战功也想对他夸耀，诡谲荒谬的梦也要讲给他听。
梦到一只母狼和两只公狼的故事，原以为故事结局是二公争一母，或是一方主动退出成全两情相悦的两方，不按常理出牌的是两只公狼最后成双成对了。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可是我要忍住，不能告诉你。
培养了多年的习惯很难戒掉，刘耀文像一颗打在他身体里的子弹，想剥离必须切开皮肉，直视鲜血。
他不会不理刘耀文，也不会刻意和他拉开距离。那样太露骨了，绝不是明智的办法。
刘耀文一定会察觉。他们像风扇上长出来的相邻两片扇叶，在你追我赶的过程中把对方的性情和行事都摸了个透。有时候自己都没发觉的隐秘心思，能被对方一眼看穿。
即便宋亚轩选择最温和最不动声色的方式，也还是会担心刘耀文看出端倪。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的一切异常都是他的异常，需要他来承担后果。
04
经纪人问宋亚轩，自己先回北京还是等刘耀文一起。
宋亚轩思忖片刻后回答：“等刘耀文一起。”
经纪人满意地点点头，自认为对小孩子吵架的规律了然于心，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隔不了夜。
宋亚轩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按以往的经验来讲，他和刘耀文吵架之后会互相冷落几个小时，然后总会有什么事情促使其中一个人主动开口讲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还在冷战。
先开口的人自然成了破冰的引线。于是冰山也就顺势融化了。
千百次如此，不代表未来一直如此。恩格斯教导我们不能因为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就认为它明天也从东边升起，过往的经验不一定可靠，在某些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下，经验也会被摒弃。
譬如在宋亚轩觉得累了的情境下。就因为知道一定会和好，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吵吗。
人心不比藤蔓，砍断了还可以再生。他和刘耀文明明得天独厚，交缠的藤蔓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可他们辜负了老天的美意，毫不留情地一次一次挥刀斩下，藤蔓七零八落，他们得以成为独立的个体。
也许要很长的时间他们才会明白，自己亲手斩断的不是枷锁，是羁绊。
但现在，宋亚轩只想逃。
刘耀文发来消息：【你居然要等我一起。】配了个惊讶到古怪的表情包。
宋亚轩可以想到刘耀文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在宣读胜利宣言。惊讶的语气又隐含着对宋亚轩的推拒，不信宋亚轩出于维护感情愿意多走一步。
你在惊讶些什么？宋亚轩起初忿忿的想，刘耀文一定以为他缴械投降了，主动示好等他一起飞北京。
翻来覆去咀嚼一遍，又觉得没意思。都想好要离他远点了，跟他较这个劲做什么。
05
没等到刘耀文，宋亚轩却迎来了新档期。
他连夜飞往杭州录制新综艺，补了上一位飞行嘉宾的空缺。
几期下来，主持人频繁cue到刘耀文，宋亚轩有点不耐烦，面上却依然游刃有余。
他从前很享受在镜头下用一种熟稔的语气提起刘耀文，透露出一星半点他眼中的刘耀文，半真半假的刘耀文，但不能太多，那是他的私有秘密。恰如只有刘耀文知道他跳舞跳着跳着打嗝。
刘耀文长得帅，会打扮，跳舞好，说话有趣，哪一条拎出来都足够他引以为傲。更重要的是，你的特质我全都清楚。
如果这些特质从此与他无关，他不能或炫耀或吐槽地提起有关刘耀文的标签，不能作为并肩的同伴谈起降临在他身上的事情，想想是有点可惜。
因此回答主持人问题时也就得体地敷衍过去了。
结果回到酒店就看到刘耀文吊威亚摔伤的热搜。下面有粉丝大型声讨，指责节目组不重视艺人人身安全。更多的粉丝是表示心疼文文，让他好好休息。
宋亚轩手指握着保温杯，抠得上面的花纹沙沙作响。看了摄制组的回复后知道刘耀文伤情并不严重，他为自己那一刻的揪心感到悲哀。
果然还是本能地担心他，想替他疼。更小的时候他会直接问刘耀文疼不疼，再给他吹吹。长大了点就会埋怨他
不知道保护自己，叮嘱他别逞强。
如今成年之后发一串文字都要犹豫很久。
宋亚轩的消息删删改改还没发出去，队友的消息先跳出来了。
【宋亚轩，刘耀文说你和他吵架了，你还生他的气。】
宋亚轩满头黑线，压着怒气回复道：【没有的事。】
好端端的，怎么闹得人尽皆知了。刘耀文真的学不会在外人面前给他们双方留点余地吗。
队友劝他：【别生气了嘛，让他给你道个歉。】
宋亚轩顺从地回了个“好”，心里却在苦笑，这哪是吵架道歉的问题。他和刘耀文，已经走到了势必分道扬镳的岔路口。
他想起贾樟柯的电影《山河故人》里的一句话，每个人只能陪我们走一段路。
而他们特定的那一段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接下来不得不承认以后会渐行渐远。
虽然心存遗憾，但命运的强势安排不容他讨价还价。
06
宋亚轩一夜没睡。眼睛干瞪着天花板，脑子里千军万马跑过，吵的他心浮气躁。
第二天直接在录制现场晕倒了，好在只是低血糖，随行医护人员及时将他输液唤醒，方才没让事态扩大化。
当天晚上刘耀文就顺着消息摸过来了。细密的汗珠，凌乱的头发，无不彰显出他的心急如焚。
走廊间的工作人员纷纷调侃他们兄弟感情好，刘耀文抿嘴讪笑着回应，他感觉这个说法哪里怪怪的。
感情好，他们团内互相感情都不错。但他会因为别人身体抱恙而订最早的航班连夜赶去见面吗。
俗话说见字如面，发个消息慰问一下聊表心意也就够了，可对宋亚轩，他又怎么能够自欺欺人，说冰冷的文字就能代替热气腾腾的见面，他要亲眼确认过才放心。
他拧开门，宋亚轩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清来人是他好像吓了一跳。警惕疏离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耀文焚烧的心脏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它焚毁殆尽。
嗓子堵得生疼，“我担心你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最终脱口而出的是没好气的“你能让我省点心吗？”
宋亚轩冷冷答道：“我可没让你来。”
矛盾终于不再遮遮掩掩，被搬到台面上来任人修饰。该清算的账本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省得觉得自己被亏欠，不甘心。
刘耀文忽然认输般地卸下力来，目光不偏不倚地撞进宋亚轩漆黑清澈的眼眸：“我来找你是因为担心你，那你呢，你有担心过我吗？”
突如其来的示弱，打了宋亚轩一个措手不及。他哑口无言，明明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对方退避三舍让他扑了个空。
宋亚轩艰涩地回答道：“有一点吧。”他漫不经心地抠着手机壳，手机支架反复张开又合上。
刘耀文见状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说那我走了。宋亚轩下意识开口挽留，问他这么着急干嘛。
刘耀文停下开门的动作，嗤嗤笑道：“没有我的房间，可以跟你睡一张床吗？”
宋亚轩噤了声，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不行。”
刘耀文看出他的别扭，深知走路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好，大跨步容易伤筋动骨，因而摇摇头解释道：“开玩笑的，我两点的航班，再不走来不及了。”
说完跟宋亚轩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门缝后走廊里。
宋亚轩怅然若失。不真实感油然而生。刘耀文悄然而至，带来这么几句话击溃他心里防线，又挥挥衣袖走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准确来讲不是击溃，是另辟蹊径绕开了他苦心孤诣建造的马其诺防线。不费一兵一卒，闯进他内心的森林里大行其道。
07
蛮不讲理。没来得及堂堂皇皇和他正面交锋。吵架看似就这么翻篇了。
刘耀文先录完节目，留在长沙吃喝玩乐，到处打卡。直到听到宋亚轩已经径直从杭州飞回北京的消息，他才毫无预兆地黑了脸。
一路上工作人员都不敢跟他开玩笑，生怕弄巧成拙给孩子添堵。
他进门换鞋的时候宋亚轩刚好在沙发逗鼠标玩。鼠标比主人有良心，好歹朝他看了一眼。
宋亚轩避开和他目光相接，必然也不会主动说话。他只好走过去摸摸鼠标的头，对着鼠标质问了一句：“不是说好的一起飞北京吗？”
鼠标当然不会开口，只是在刘耀文手心里拱了拱脑袋。宋亚轩试探性地回答：“反正不顺路，不麻烦吗？”
刘耀文本来要冒火的，想起冷战突然心有余悸，因而平心静气中难免有些无奈：“可是你答应我了呀。”
宋亚轩不敢如实相告。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耀文。如果他还是那个和刘耀文没心没肺嬉戏打闹的宋亚轩，那他大可不必扭捏闪躲。
他自己都手足无措，慌乱不安。意识到自己对刘耀文恐怕在意过了头。
不然就他们吵架的那些素材，放到普通朋友身上，实在没什么好吵的。
彻夜不眠的烦躁，心如刀绞的疼痛，寝食难安的担忧。远远超出普通朋友的羁绊。
听过也唱过很多遍陶喆的“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其中的隐忍深情，他现在才凭借切肤体会恍然大悟。
刘耀文斜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宋亚轩，眼神认真坚定：“宋亚轩，我们不要吵架了，本来见面的时间就不多。”
他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给我道歉，马上原谅你。”
宋亚轩不由莞尔，顺着他的台阶连连说对不起，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08
熹微晨光溜进窗帘，偷看宋亚轩漂亮乖巧的睡颜。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皮，见到刘耀文正收拾背包准备赶下一个通告。
刘耀文一晚上思来想去，总算回过味来，那天去找宋亚轩时工作人员说的话奇怪在哪里。
问题不在感情好，在兄弟。虽说他和宋亚轩是名副其实的兄弟，但到底和其他兄弟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不会有耐心和别人吵架之后想方设法和好。
心中有疑问，想问问宋亚轩，又不忍心吵醒他。见宋亚轩醒了，他收回即将跨出门的脚步，见缝插针地问宋亚轩：“你那天想说什么？”
宋亚轩睡眼朦胧，声音还黏黏糊糊：“哪天？”
刘耀文手心捏着一把汗，如同进行一场视死如归的冒进：“离开重庆那天。我还比不上炸鸡和零食是吗？”
宋亚轩一个激灵冲上天灵盖，睡意被冲毁殆尽。刘耀文刚好戳中了他埋在心口的秘密。
他有种被揭开面具后的羞耻感。死到临头还要使出缓兵之计给自己铺好后路，他嗔怒中难掩绯红的脸颊：“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刘耀文见此情形，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乐呵呵地带上门说了拜拜。
宋亚轩躺了良久，赶跑燥热的思绪之后，终于拉开窗帘，尘埃随着光线和空气鱼贯而入。
夜雨过后的白杨格外翠绿，路面接二连三的水坑闪着粼粼的光。行人撑着伞，毛毛细雨滴落无声。
零食当然没有你重要。宋亚轩在心里光明正大地回应。
之前说的是假话，真话是：好舍不得我的炸鸡，我的上下铺，还有我的刘耀文。
End.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