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16

妲己轻声道，

"所以你认为唐门与此事有关？"

苏昌河指尖掠过那道带抓痕，冷笑一声，

"何止有关——"

他捻动指尖的碎屑，眸光骤冷，

"根本就是他们做的。"

妲己蹙眉思索着："这些行尸都是昼伏夜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畏光？"

苏昌河颔首："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先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她话音刚落，瞥见墙角阴影里倒着一具行尸。

那行尸一动不动地蜷在角落。

苏昌河见她突然不动了，指尖点了点她腰间："在看什么？"

妲己望向巷尾阴影："那儿是不是躺着个行尸？"

苏昌河顺着她所指望去，眉梢微挑："去看看？"

"正有此意。"

走近后，只见一具晒得干瘪的行尸大剌剌横在巷中。

苏昌河见状侧身躲进她怀里，嗓音里带着夸张的颤抖，

"小少主...我怕。"

妲己沉默片刻，无奈地轻拍他的后背，

"莫怕莫怕，爹爹在此。"

苏昌河抬头："？"

妲己蹲下身，指尖轻戳那具干瘪的行尸。

尸身早已僵硬，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腐臭。

突然，

"哈！"

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妲己回头瞪向恶作剧得逞的苏昌河："苏昌河！"

他摸了摸鼻尖，眼底残留着笑意，

"不闹你了。"

他蹲下身与妲己并肩观察行尸，寸指剑挑起行尸僵硬的胳膊，更浓烈的腐臭味顿时四散。

妲己取出丝帕掩住口鼻，苏昌河见状凑近，

"我的呢？"

她轻瞪他一眼，却还是从袖中又取出素帕递过去。

苏昌河接过后，没有执起帕子掩鼻，便嗅到帕上传来花香。

他眸光微动，将丝帕仔细收入怀中，转而用衣袖遮挡腐臭。

妲己试探着轻触行尸："他好像动弹不得了。"

"捆了带回去细细查验。"苏昌河手掌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绳结。

"要是他中途惊醒怎么办？"

苏昌河闻言低笑，绳结在指间灵活翻转，

"如果真醒了，到时候谁跑得慢，谁便在前面挡着。"

苏昌河三两下便将行尸捆得结实，随手拿了旁边一根木棍塞进它的唇齿间。

妲己跟在他身后，望着那具不断与地面摩擦的行尸。

走出十余步后，她忽然驻足回首。

青石路上蜿蜒着一道深色痕迹，她俯身细看，只见那从行尸伤口渗出的血渍，竟已凝结成诡异的黑褐色。

待苏昌河将行尸拖进客栈时，众人都已醒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

百里东君惊得一跃而起，直接跳进司空长风怀里。

司空长风下意识接住他，看清地上之物后倒抽冷气，

"这不是行尸吗？你们怎把它带回来了！"

苏昌河恶作剧地将行尸往两人面前一递，

"诶——"

"啊！"

"快拿开！"

"这模样太瘆人了！"

"还臭死了！"

苏昌河嘿嘿一笑，取出绳索三两下便将行尸牢牢缚在长凳上。

苏暮雨走近，垂眸审视着行尸青灰色的面容："你们从哪里找到得这个东西？"

妲己仰起脸，纤长睫毛在晨光中轻颤："就在旁侧的巷弄里，它倒在墙角，被我们撞个正着。"

她说着朝百里东君招了招手，"东君，你先过来看看。"

百里东君用袖子掩住口鼻，蹙眉凑近细看。

待看清行尸面容后，他往后退半步："这似乎是柴桑城的百姓！"

几人闻言俱是一怔，目光齐刷刷投向百里东君。

妲己率先打破沉默："你先前不是说，柴桑城居民都已经迁走了么？"

"我...我也不清楚，"百里东君茫然摇头，"当初离城的人都是这般说的..."

苏昌河用寸指剑挑起行尸下颌，映着那张狰狞的面孔："如此说来，这些行尸很可能都是原来的柴桑城百姓？"

百里东君望着行尸熟悉的衣着打扮，脸色渐渐发白："确实，不无这种可能。"

司空长风手握拳砸向桌子："将活人炼作行尸，太恶毒了。"

百里东君神色摇了摇头："现在还尚不能完全确定，我们需要多寻几具行尸才能验证。"

苏昌河开口："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苏暮雨微微颔首：“我们会把行尸带回来。”

妲己上前半步："还有我。"

百里东君拱手为礼："有劳诸位了，诸位万事当心。"

妲己适时开口："我们刚刚出去查看，发现白日里行尸踪迹全无，想来可能是畏光，如若要搜寻，可能要等到晚些时候。"

"那便如你所言。"

暮色渐浓。

几人早早伏在屋脊之后，屏息凝神。

不过半柱香功夫，远处忽然涌来浓稠黑雾。

苏暮雨抬手掩住口鼻："当心，屏息。"

几人依言屏息，不过瞬息之间，浓雾中便现出幢幢人影。

那些人行走的姿态十分怪异，关节扭曲如提线木偶，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嘶吼。

他们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苏昌河见状凑近她耳畔："怕么？"

妲己竖指示意："嘘——"

他耸了耸肩，不料下一秒打了个喷嚏，

"阿嚏！"

待妲己慌忙捂住他嘴时，声浪已惊破夜色。

原本漫无目的的行尸骤然僵住，齐刷刷转向声源。

下一秒，它们发出狂乱的嘶吼，如潮水般向屋顶涌来。

妲己正要拉着苏昌河跃向邻屋，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等一下，你看。"

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但见那些行尸虽在底下张牙舞爪，却始终无法攀上屋檐，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真蠢啊。”

苏昌河话音刚落，底下的行尸突然停止嘶吼，他们停滞一瞬后，竟开始踩着同类的身躯向上攀爬。

它们动作机械却有序，转眼已叠成不断升高的尸梯。

苏昌河看到这一幕笑意僵在唇角，攥紧妲己的手腕： "走！"

刚撤离的刹那，行尸的利爪扑上来，擦着苏昌河的衣角掠过。

两人落在苏暮雨身旁，他执伞扶住他们："可有受伤？"

见二人摇头，那些行尸已嘶吼着涌来，却又纷纷从檐角跌落。

但它们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即便手脚扭曲折断，仍挣扎着爬起来。

就在这时，客栈方向传来凄厉的一声，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