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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难忘

槿秀风光

前世后世,三遇初泽。

情郎惬意,两两相望。

借笛递情,与琴回音。

共愿生死,不负三生。

天穹之上一片暗沉,红光流转,山峰陡峭幽邃,飞瀑垂帘,捶打暗红怪石,水雾蒸腾,深潭四周鬼藤遍布,仿佛鬼手般等待将猎物拖入深渊。

一声穿破云端的哨声传来,一双透露着死亡气息的眼睛自黑暗中睁开,发出嘶哑鸣叫向着远处飞去,落到一座玄石造就的宫殿的窗台。

透过珠帘,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一袭红衣,一头青丝妥帖在脑后,衬得女子越发肤若凝脂,眉如新月,此刻却紧紧蹙起,鸦羽般睫毛轻轻颤动,似梦中惊扰,正是被幽钦带走的槿秀。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私语,几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聚在一起八卦。

甲:“魔帝大人竟然带了位女子回来,看她气场似乎还是个天界的人。”

乙:“嘶,魔帝大人是疯了吗?!”

丙:“带回来的时候就没醒,睡了这么久,命不久矣了吧。”

乙:“啧啧啧,可惜了……”

乙:“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乙见对面两人面色惶恐,紧紧捂着嘴,顿时如芒在背,颤颤巍巍回过头。

幽钦正站在背后,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甚至嘴角还是挂着一丝笑意。

“乱嚼舌根的舌头不要也罢,割了吧。”漫不经心的话语说出,仿佛要割的不是舌头而是韭菜。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

幽钦手指轻划,求饶声戛然而止,三名侍女口中鲜血如注,涕泗横流,险些晕死过去,几名暗卫跳出打扫残局,拖走侍女让其自生自灭。

不消片刻,一切痕迹抹去,连血腥味都不曾有。

幽钦推开房门,卷起珠帘,看着槿秀,微勾手指,一缕魔气从槿秀眉间消散。幽钦以魔气探查槿秀的灵台,魔气碰撞到一处禁制,在灵台中闪着微微蓝光。

“呵…真是好手段。”幽钦轻蔑一笑,忽而又露出疯狂的偏执,“你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我,云岩那样对你,你竟然还喜欢他!”

幽钦迷恋的看着槿秀,“槿秀,忘了他罢……”大手轻轻拂过槿秀的灵台,“别再离开我。”

万年前,幽钦渡劫失败身受重伤,只好化作原形疗伤,被四处游玩的槿秀发现,槿秀很喜欢他这只红色狐狸,将他带回了战神宫,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幽钦的伤势大好,修为也有了增进。那时候槿秀还是振羽战神的徒弟,医术精湛,恰逢天魔大战,槿秀研制了可以化解魔气的仙丹,立下功劳,可却被有心之人嫉妒,偷换了槿秀的仙草,原先可以化解魔气的仙丹变成了吸收魔气的毒药,一时之间损伤惨重,天帝调查不清,云岩亲自执行,碎了槿秀的仙骨,永不入轮回。幽钦他恨,他恨天界所有人,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槿秀却尸骨无存,她那么信任的师父竟亲手杀了她!幽钦恨意滔天,走火入魔,入了魔界,他残忍嗜血,喜怒无常,弑了魔王,做了魔界帝君。他从未放弃寻找槿秀,慢慢的变成了执念,偏执又疯狂。

槿秀悠悠醒转,入目便是红色纱帘,目光渐渐清明,这是哪里?环顾四周,看到身边坐着的男子,他是谁,眼角竟不受控制的流出一滴泪水,她好像很恨这个男子,可是什么也不记得。

“怎么哭了?我是幽钦啊,你最喜欢的幽钦。”幽钦轻轻抹去槿秀的泪水,深情款款的看着槿秀。

“幽钦?”头好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抓不住一点头绪。

幽钦看着槿秀的眼睛,红瞳闪过一丝光亮,“想起来了吗,槿秀?”幽钦的话语仿佛魔音,传入槿秀的耳中。

槿秀想起来了,幽钦是她最喜欢的人。

“幽钦!”槿秀莞尔一笑,唤着幽钦的名字。

“想起来了就好。你睡了很久,我带你四处转转?”幽钦将手伸向槿秀。

“好。”

幽钦带着槿秀看了宫殿,又看了魔界的景色,虽然处处透着鬼魅妖冶…

有了之前三位侍女的惨状,魔殿中无人敢多嘴说什么,皆是战战兢兢的服侍着槿秀。

在魔界的日子,幽钦体贴入微,侍女照顾周全,可她在舞剑时会突然走神,看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衣男子抚琴相和;在看书时看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会莫名的落泪;侍女为自己梳妆的时候,依稀记得有个人也为她梳妆描眉;看到自己腰间的香囊,心会阵阵抽痛,心好像缺失了一块……

这一夜,槿秀早早入睡,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白雾弥漫,只听得到悲伤的哭泣,槿秀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女孩,薄肩颤抖,槿秀轻轻拍了拍她,“别哭了?什么事这么伤心?”那个女孩慢慢抬起了头,竟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那女孩厉声质问,“你怎么可以忘了他!你怎么能!幽钦杀了他,你竟还日日与他在一起,真觉得你恶心!”槿秀心好似被狠狠攥住,“不是的,我想不起来了!”冰凉透过心间,一把匕首插在了槿秀的胸口,鲜血争先恐后的流出,那个女孩面露疯狂,“你不配活着!”眼前慢慢又布满浓雾,身子似乎掉入了无底洞,无尽的下坠……

床榻上的槿秀惊恐的睁开眼,猛的坐起,窒息般疯狂呼吸,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落下,惊醒了身旁的幽钦,“怎么了,做噩梦了嘛?都是假的,别怕。”幽钦轻轻安抚槿秀颤抖的脊背,让槿秀直视自己,红瞳盯着槿秀闪过红芒,却感受到槿秀在抵抗这力量,蓦的,槿秀口中吐出鲜血,死死捂住心口,红色的被褥变得暗红,触目惊心。

“别动我!”槿秀拍开禁锢着自己肩头的手。

自那之后,槿秀越发的沉默寡言,脸上很少有笑,身子也日渐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槿秀经常会尝试看清迷雾后那看不清脸的男子,可抵抗的狠了便会头疼难忍口吐鲜血,却还是自残似的不肯放弃,渐渐的,槿秀时常在昏睡,醒着的时候也越发的少。

天界

幽钦的剑上有魔血,仙人之躯碰到便会侵蚀血肉,久久不能痊愈,这一剑,云岩养了很久才能自己下地走动,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横在心口处。

云岩似乎心有所感,心口时常作痛,修为恢复了五成便前往魔界去寻找槿秀,他的槿秀在等着他。

槿秀沉睡多日,终于在一天苏醒,幽钦正坐在床边紧张的看着她,幽钦扶着她慢慢坐起,今日她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但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暗哑,艰难开口,“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我。”

槿秀召出落霓,红绫变大拖起槿秀向远处飞去。槿秀在魔界漫无目的的飘着,误入了一处地方,那里开遍了彼岸花,在中央还有一方池塘深不见底。

彼岸花开,渡得灵魂,见前尘旧梦……

云岩循着槿秀的气息寻到此处,见到了正身处花海的槿秀。

“槿秀,我终于找到你了。”

槿秀应声回头,见了云岩眼中满是冷漠恨意,“是你杀了我!”落霓化作长剑狠狠向云岩刺入去,但身体虚弱,速度并不快。

“槿秀你怎么了!我是云岩!”

眼见着剑尖离云岩只差几寸,槿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喊,“槿秀!快想起来!”一个和槿秀一模一样虚影出现,槿秀愣在原地,头痛欲裂,剑也随之消散化回落霓。

微风浮动,携起阵阵花香,一帧帧记忆涌入脑海……

她是阿秀,是战神的徒弟槿秀,也是要和云岩相守的槿秀。

阿秀死后魂魄入了幽冥,行过彼岸花海,踏过独木桥,饮了孟婆汤,听着阎罗说着她的功过,踏入转生桥缺稀里糊涂转世成一株木槿花,直到被云岩带回了天界,天界灵气十足,很快她便有了灵识,日日看着悉心养护她的云岩,逐渐化了人形,云岩给她起名叫做槿秀,收她为徒。

云岩教了她很多,因为是草木成仙,她对于医术颇有天赋,经常会研制一些仙丹,有了点名气。在一次出去采摘仙草时,在鸣凤花丛中捡到了一只受伤的红狐,将它医治好,唤它鸣凤。后来天魔大战,云岩领兵前去,槿秀担心魔气侵扰,便日夜研制出了可以抵挡魔气的仙丹,颇有成效。后被有心之人利用,换了原料仙草,变成了害人的毒药,被天帝责罚,押入天牢,云岩有来看过她,和她说了些什么,可是那时的她五感渐失,听不到也说不出。后来便是云岩亲自执行,剃了她的仙骨,她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心仿佛死了一般毫无波澜,剔骨的痛仿佛感觉不到,直到灰飞烟灭。

如今回忆重现,槿秀听到了云岩说的话:“我会亲自执行,留下你的真身,不必担心,我定会还你清白,到时我会为你重塑肉身,我们就离开九重天,寻一处地方隐居起来,对不起槿秀……你会原谅我吗?”

那幕后之人藏的极深,历尽千难万险,云岩终于将那人揪出,告上天庭,还了槿秀清白。那之后云岩便闭关不出,等再见时,天界只知云岩发丝尽白,修为尽失,离开了九重天。

之后便是在云砚山的一切……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舞剑为她以琴相和的是云岩;为她抚琴轻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的是云岩;为她梳妆描眉的是云岩;送她香囊的是云岩;替她挡了七九雷劫的是云岩……一把长剑贯穿心口白衣染血的也是云岩,是幽钦伤了他!可她却还日日与幽钦作伴……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踉跄扑到池边,吐出来的只有鲜红的血,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她将手伸到水中搓洗,搓的红肿不堪也不停。

“槿秀!”身后带着浓浓关切的声音响起,刻入骨髓的清朗声音,是云岩!

槿秀回过头去,透过迷蒙的泪水,即使看不真切,却也知道是她魂牵梦绕的人,撑起无力的双腿,向他奔去,最终落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青竹气息萦绕鼻尖,莫名的心安。

“云岩……我终于想起你了……”槿秀十分虚弱,毫无血色的唇此刻被鲜血染红,气若游丝,昏睡过去。

云岩抱着槿秀,感受着怀中的人儿摸着轻的仿佛不存在,虚弱的近乎透明,内心翻腾,他的槿秀怎的成了这幅样子,一滴泪落在槿秀的眼尾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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