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掏出纱布在指缝间缠牢靠,又掏出一把匕首插在腰间。她没转头看其他人的表情,只道是:“从小,我就可以比别人看到更多、更不同的事物,但也仅此而已。世界变成这样以前,我曾拥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我的父母,虽是打零工的,但是他们永远将力所能及内最好的尽数给我,但我不太喜欢他们。讲的好听点,他们忠厚老实,但往坏处讲,就是永远一股封建时期老学究的滋味儿,也不会想人的坏处,连鬼怪的谎言都看不穿。如果那一天我妈没给那个东西开门......”
“那次我正好赶回学校宿舍取东西。一回来就发现,我妈我爸他们都没了。”
“给我热好的饭菜被打翻在地,又白又长的米粒落在地上,像一堆堆米白色的蛀虫。”
桑落咬了咬牙,眼眶酸涩的闷声继续说:“如果那个时候我妈我爸他们能多个心眼,知道‘来借大米的’不是隔壁那‘你王伯’,也不至于......“
“我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让我被迫学会独立,学会怎么自己照顾自己。当我每天一个人睡在床上,都会想起我爸妈消失前那一瞬间,满地的鲜血让我不敢做梦,我不想在梦里梦到他们一个个离开。所以我必须能变得更强一直活下去,支撑到那一天,可以攒够积分兑换后悔药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出门,一定会拼死拦住他们......”
“直到找到方法让他们重新回来为止。”
未尽的话语停留在哽咽中,桑落整装完毕走到队伍最前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夜里升腾起雾气,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烟轻纱一般在桑落与其他人之间笼着,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唐婳莜看见了冷光映照下桑落的神情:她看上去笑得没心没肺,眉宇间却充斥着哀伤与决绝。
——这是一个划清界限的表情,她尊重她们的选择,也希望她们尊重她的选择。
唐婳莜脚步一滞,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算了。
一份人生一台戏,二十余年人生中缺失扮演名为“父母”角色的她本就没资格作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去说教他人。
最终结果很快落定,四名玩家都将前往医生办公室内,为里面可能发生的一切而背水一战。
桑落和认识路的苏诗走在最前面,唐婳莜在中间,吕梦意走在最后,默契地形成了一个防御队列。
入夜了,四周只能看见黑暗蔓延,却万籁俱寂,仿佛一场没有声音的默片。
在这里,远处的星光抵不过近处的战火。
安静,空荡。
作战的只有她们四人。
只剩下她们四人。
然而,她们的敌人却根本没有露面。
在暗处,某些东西仿佛已经闻到了这新鲜的血腥味,兴奋地剐蹭着墙体,饥渴难耐。
敌在暗,她们在明。
看不见的敌人令整个走廊变得恐怖而诡异。
——【你们见过独角仙和蚂蚁打架吗?听有幸亲临现场的观众说,场面激烈程度堪比在观赏世界大战。
但奈何敌人太强大了,蚂蚁一族根本没有胜算。激烈的战斗不过是蝼蚁临死之前微不足道的挣扎,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蚂蚁失利溃逃。
只因为这是一场明知要死,却不能不打的战争。】
“走吧。”苏诗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视线扫过垂头不语的桑落时微微有所停顿,却似乎半点不感觉意外,只是伸出手摆了摆,示意她们快点走进前。
与此同时,白皙的手腕向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那个昭示着牺牲和死亡的青铜色门把手。
“等一下!”桑落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用力抓紧苏诗的手:“你是不是有办法?”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苏诗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后退一步,转头看着她:“你还想回家吗?”
桑落扯扯浮现死白的嘴角,哀声叹道:“做梦都想,但是现在都快死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谁料苏诗却尤为认真地转身面对她:“你不会死。如果连你也死去,就没人会坚持回家了。”
“必要时刻,不必保我。”这是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不再给桑落出言的机会,苏诗猛地按下把手向后一拉,直面被拉开的木门。
一瞬间,空气里的血腥味直冲鼻头而来。
刚刚那一瞬像是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地上铺着零碎的看不清面容的杂物。
桑落握着衣角的手无意识绞紧,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但在看清屋内全貌时还是无可避免的一愣。
门内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的房间,没有张牙舞爪要来取人性命的鬼怪,也没有阴森恐怖的活尸。整个房间的背景空空荡荡,但又并非简单的纯黑,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盖四野:
恐怖、强大、充满了威压,看不见的黑暗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疾驰而来……
——而一切的源头,都指向摆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木桌子,还有坐在木桌背后的圆胖男人。
